趁着郝明寒假在家,亮子急不可耐去了解情况。第二天天空才露出鱼肚白,就早早起床,沿着家前面的河堤跑着去郝明家。
冬日的山村气温只有几度,清晨霜降,两岸白茫茫一片,河风阵阵,吹打着亮子通红的脸庞。
可是亮子毫无寒意,嘴冒白气一路小跑,反倒身体暖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到了郝明家里,郝明妈妈正出来拿柴火。“亮子,这么早,郝明还没有起床呢,我去叫他。”
“婶婶,不用了,我等一等,郝明怕是复习功课弄得太晚。”
听到说话声,郝明在房间喊道,“亮子,我就起来了,也太早了吧,什么事情啊?”
不一会儿,只见郝明披着一件袄子从房间出来,睡眼惺忪的。
“郝明,吵醒你了,没什么,我就是来问问,你哥回来过年吗?”
“他说过不回来了,那边忙得很!怎么,你想出去打工,不是去当兵吗?”郝明说着拿过一条四方小板凳让亮子坐下,自己则坐在堂屋门槛上。
“改主意了,想到外面见识见识。兄弟,你考个大学没问题的,加油!我呢,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条条大路通罗马。”
亮子一早跑过来,郝明还以为是离开学校心情沮丧,来聊天解闷。没想到,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这就让郝明刮目相看了。
郝明家庭条件好过亮子,爸爸做些木材生意,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平时给村民拉拉东西,手头上还是有些余钱的,家里也非常希望郝明能考上大学。
他们知道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郝明和亮子是受人欺负了,亮子还因此被开除,心中不平,可又无可奈何,没处说理。但心里认可亮子,小小年纪够义气有骨气,嘱咐郝明要多同亮子联系,维系如兄弟一般的情谊。
郝明站起来,“把我哥的地址电话写给你吧。”亮子跟进房间,看着桌上的书本,拿起又放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亮子心里也是想争取下,参加下高考,可是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竟然连这个资格都没了。
亮子把纸条装进兜里,郝明妈妈在堂屋喊道:“郝明,亮子出来吃早饭了。”堂屋摆着一张实木八仙桌,四条长凳,那是村里每家每户的标配,平时在厨房吃饭,有客人或者是逢年过节,就聚在堂屋里头。
亮子拿到纸条本想离开,郝明妈妈横竖不肯,亮子只得坐下来,一碗稀饭,里面拌有酸豆角,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郝明妈妈还特意煮了两个鸡蛋,一人一个。
正吃着,外面响起汽车喇叭声,郝明走出去瞅瞅。你说巧不巧,竟然是王照松,开着一辆旧捷达,他之前来大竹村玩过,知道郝明家在这里。
那件事情之后,王照松回到学校,更加趾高气扬。郝明对他是敬而远之,一心用功学习,平时没有来往,心想,他来干什么?
郝明正疑惑,王照松探出脑袋,问道:“快过年了,来乡下买几只土鸡,你家有吗?”
“没有!”郝明硬生生的回答。这时,亮子走了出来,“郝明,谁来了?”一看不打紧,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王八蛋。
王照松也是没有料到,亮子家在龙角村,怎么这么早在郝明家,本能地缩回了脑袋。这地方素有尚武之风,而且亮子现在是社会的人了,王照松再混蛋也要掂量掂量。
亮子脸顿时黑下来,拍拍手,走到车旁,往里一看,副驾还坐着一个人,黄头发,戴着耳钉,应该是王照松的狐朋狗友。
王照松皮笑肉不笑,心中发虚,毕竟上次那事心知肚明,亮子吃了大亏,书都读不成了。可是狼狈而走,又显得自己孬种,太没面子了。
亮子心中确实窝火,真想把眼前这个王八蛋揪出来揍一顿。可是不能啊,医药费还欠着强叔的呢,而且强叔说过,要我去外面的世界寻找改变人生的机会。一旦动手进局子,对不住强叔啊!
双方就这样僵着,亮子怒视着王照松,旁边那小子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催促王照松快走。“走啦,买好鸡快回去,那几个兄弟等着我打台球呢。”
亮子强忍住怒火,狠狠踢了脚车轮胎,盯着王照松说道:“小子,跟我听好了,要是听说你欺负郝明、杨雪梅,就不是脑震荡,是开瓢了,滚吧!”
王照松心里再不爽,也不敢表现出来,县城离这里三十几公里,这里的彪悍风气他是知道的,一旦惹了众怒,恐怕脱身都难。上次搞了亮子,自己也挨了老爸一顿臭骂,如果再出事,在人家地盘上也没有好果子吃。
发动了车子,王照松一溜烟跑了。亮子久久站在原地,牙咬得咯咯响,少年之间的仇,不要以为是孩子之间过家家,有时也是刻骨铭心的。
亮子和郝明返回堂屋,吃完早餐,亮子依然沿着河堤,小跑着回到家里。父母已经准备出去做事了,姐姐挑着水桶打算去街上卖鱼。
“亮子,你去哪啦,吃早饭了吗?跟姐去卖鱼吧!”姐姐问道。
“姐,上郝明家去了,在他家吃的早饭。今天我不去了,回来有事告诉你们。”亮子故作神秘,说完自个进屋了。
躺在床上,亮子天马行空的想象着,有些兴奋,不是强叔提议,之前从没有想过要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要准备些钱,最好有个同伴,到时问问有没有回来过年的......
正畅想着,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雪梅。“雪梅,你怎么来了?”
雪梅打着手语,意思是:大白天的,怎么在家里睡觉?
“我刚到郝明家回来,要了他哥的地址电话,正寻思着下一步该准备些什么,你就来了。”
——亮子,我爸说,春节后你就要去广东了,我要是男的就好了,和你一起去。
亮子噗的笑出声来,“雪梅,搞笑呢!你还是安心读书,考个学校。”
——考什么学校,我的成绩也一般,再说是哑巴,没有学校会录取的,我心里清楚。
确实,虽然没有明文规定,除了特殊学校,普通高校一般也不会录取一个哑巴,这是事实。
“先参加完高考再说吧,你不是先天性哑巴,说不定哪天就治好了,别想那么多。”亮子安慰道。
这雪梅,长相俊俏,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耳聪目明,就是不能说话,老天爷是真不开眼,竟然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惩罚。
在亮子心里,与雪梅是情同兄妹,并没有别的想法。但是也隐隐感觉到,雪梅对自己的依赖和喜欢。可是亮子不能往深处想,尤其是现在,还是要去外面见识下大千世界的广阔。
雪梅要去街上买东西,离开了。亮子回到屋里横竖睡不着,一想着王照松的嘴脸,心里就来气,如果待在村里这口气怕是一辈子也争不了啦,必须出去。
中午的时候,父母姐姐陆续回来,亮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姐姐当即赞同,父亲抽着自卷的旱烟,说道:“祖辈都在这里种田伐木,你就放心去吧,爸妈没什么能耐,自己去闯。”
得到家人的理解支持,亮子宽慰不少,也无心过什么春节,那几天也就是给长辈拜拜年,近亲的轮流请客吃饭,亮子的心思已经飞到外面了。
初七上午,亮子去县城买了车票,下午回来直接去了屋后龙角山,山顶有将军亭,厅内竖立将军碑。
亮子点香跪拜,“祖宗在上,亮子立志出山,改变命运,造福乡梓,临行告知,佑我事成。”这是龙角村的习俗,将要出门的人来到这里烧香祈祷,保佑自己顺利平安。
1993年,农历正月初八,亮子早早来到县城汽车站,孑然一人,登上南下的大巴。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年,憧憬着改变命运,开启跌宕起伏的闯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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