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宿桥底

    坐在车上，亮子思绪飘飞。虽说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倒没有怕字，一穷二白的小伙，有什么可怕的呢。当然担心还是有些，主要是自己啥也不会，一切得从头学起。
    亮子打小就崇拜李小龙，一年四季喜欢留长发，加上消瘦的脸型，乍看还真有几分相像。别看年纪小，走在大街上，表情装严肃些，真没有人随便敢惹。
    这次出门，好不容易凑了300元，听说外面还是挺乱的，亮子小心翼翼把200元缝在短裤里，以防不测。包里也装上他自制的双节棍，亮子挺喜欢玩这个，自编了一些套路经常训练。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客车抵达东莞凤岗汽车站，已经是下午4点，亮子转乘中巴再搭摩的，到达郝理所在的工业园区，已是傍晚时分，天渐渐黑下来。
    走进工业园区，左弯右拐，好不容易找到郝理上班的电子厂，可是厂门紧闭，看来是下班了。亮子在门口东张西望往里看，一位保安大哥走了出来，“干什么？下班了。”
    “大哥，我找郝理，你认得吗？”亮子急忙搭腔。
    “郝理呀，他上星期就辞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亮子还想说什么，保安大哥不耐烦叫他快走，模样有点凶。
    亮子心里就嘀咕，外面的人怎么这样不好说话呢！只得悻悻离开。园区外面是一条商业街，两边店铺林立，餐厅、旅馆、服装店最多，正赶上下班，工人们从园区涌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可怎么办呢，人生地不熟的，没想到遇上这种情况！郝理哥亮子认识，比自己也就大个两三岁，只是平常和他弟弟玩耍，俩人不是怎么熟悉。
    难道郝明没有告诉他哥我要过来找他？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其实没有发生什么，这郝理出来打工快两年了，脑瓜子灵活，见帮厂里招工有利可图，索性辞工去镇上租了个小门店，干起劳务中介。
    店面才刚刚开张，郝理光杆司令一个，联系工厂、登记资料，忙得不亦乐乎，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把弟弟交代的事情，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亮子已是饥肠辘辘，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眼下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亮子去小店买了几个馒头，二块钱四个，先填下肚子。
    亮子问了几家旅馆，单间想都不要想，五六十一晚，多人住的通铺最便宜的也要十五块，亮子舍不得，反正还早，再多问几家说不定有更便宜的。
    走着走着，来到一座立交桥下面，立交桥靠着围墙，边上搭有几间简易棚屋，有人像是在生火做饭；另一处，散落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袋，稀稀拉拉，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
    这是什么地方？亮子靠近些观察许久，棚屋住的估计是一群拾荒者，这里是他们遮风挡雨的地方。另一群人，估计和自己现在的情形差不多，没有地方落脚，只能在这里以地为床了。
    亮子顿时有了主意，能省则省，今晚就在这里对付一下。走过去，寻了一个地方，与那群人保持一点距离，放下背包，地上满是枯草树叶，还有不少黑漆漆的破被子。
    亮子起初还保持着警惕心，把背包压在头下躺了一会，也没有人理会。虽然有些累，横竖睡不着，来的时候哪料到遇到这样的情况，这里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去哪里找郝理哥呢！
    桥底下阴凉，蚊子特多，嗡嗡作响，更加睡不着了。亮子坐起来，借着昏暗的路灯，环顾四周，距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新人”，抱膝蹲在那里，旁边是一个拉杆箱。
    定眼一看，竟然是一个女的，那女的也朝着这边瞅，身体在颤动，好像在哭。那时的社会治安哪有现在这么好，一个女孩，在这样的环境中，心里害怕可想而知，一定是遇到难事了。
    亮子没有多想，向女孩招了招手，女孩似乎看到了，但没有反应，反而把自己抱得更紧，她一定是吓坏了，不知道遇到什么倒霉事，在这里不要说睡觉，眼睛都要睁得大大的。
    陆陆续续还有人来到桥底，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她，如果再晚些，就说不定了。遇上流氓混混，真得出事。亮子虽然也是遇到困境，可毕竟是身强力壮的小伙，没啥可怕的。
    亮子习武之人自是侠肝义胆，他决定去问问情况，说不定能帮帮她。提起背包，走过去，站在女孩面前，“姐姐，你也是初次出门？”
    女孩警觉地抬起头，一头长发，怯生生看看亮子，亮子这时才看清楚，喔嚓！不是什么姐姐，和自己差不多大，可能还要小。
    直到觉得亮子没有什么恶意，女孩才点点头，哭着说：“我刚从老家来找姐妹，下错地方，钱包也被偷了。”呜、呜！女孩又哭起来。
    亮子坐下来，女孩本能地往后挪。“我不是什么坏人，你放心。我也是来这里找老乡的，没找到，才来这儿对付一宿。对了，你叫什么？”
    “江荷！我从湖南益州出来的。”
    “是吗！那我们是老乡，我是宝州的，叫杨亮，叫我亮子好了。”
    聊了几句，江荷逐步放下了戒备心，告诉亮子，她自己读高三了，成绩不怎么好，考大学完全没有希望，听说这里好赚钱，瞒着大人来这里找一个姐妹，下车一问，好像不是这里的工业区，钱还丢了。
    江荷算是不顺中的好运气，遇上的是亮子，同样初来乍到，要是遇到不怀好意者，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中，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俩人一熟络，亮子帮江荷把行李箱搬到他刚才躺的地方，那儿离路口远安静些。“江荷，饿了么？这里有馒头。”亮子递过去一个馒头，江荷看来也是饿了，接过去吃了起来。
    “亮子，明天还去找那老乡吗？”
    “不去了，他辞工了，不知道上哪儿找呢！”
    “那跟我去吧，我的姐妹在园区管理处做文员的，认识不少老板，说不定能帮上忙。”
    亮子想想，这主意倒不错，先找到工作，有个落脚的地方再说。“那就太谢谢了！”
    “客气啥，要谢也是我谢你，刚才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幸亏遇到你，不然今晚真不知道怎么过。”
    “江荷，有我在，放心睡！”亮子撸起袖子，拳头一握。“杨家将后代，练过的，不用怕。”
    江荷噗嗤一笑，“可以啊，还练过武，真困了，保镖，我躺下睡一会。”
    亮子也躺了下来，和江荷中间隔着背包行李箱。天地之大，两个背井离乡的少年相同的境遇，又巧遇到一起，幂幂之中也算是缘分。
    后来，亮子才晓得，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初到他乡，阴差阳错，联系不上约好的亲朋，或者落魄潦倒，住桥底睡公园，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待遇”，实在算不上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多年之后成就了一番事业，彻底改变了命运。不得不说除了个人的努力，广东这地方还真是神奇。
    当然这是后话，容后再表。此刻的她正睡在桥底下，因为亮子的出现，年少的信任，睡得正香。
    天渐渐亮了，过往的行人多了起来。亮子起身的时候，江荷已经整理好，还用胶袋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袋水。“亮子，洗把脸，新的一天来临了！”
    亮子双手掬水草草抹了下脸，提起背包，“江荷，走！”过了一晚，像是老朋友了。年轻就是好，什么困难就像一阵风，一吹就过去，没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