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希望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亮子被学校开除的事情传遍村里，村民们只知道亮子打架被开除，并不了解具体情况，在背后指指点点。
    亮子想解释，可这谁会理解。一个少年，还不知道未来的路要如何走，为了本能的尊严，不顾前路崎岖，断送本可以继续的求学之路，用倔强筑起属于自己的篱笆，这得多大的勇气。
    那个时候，农村的孩子有两条出路，一是读书考上大学，跳出农门，有份体面的工作；二是应征入伍，在部队上锻炼几年，转业后有机会谋一份差事。
    读书之路已经不可能，亮子寄希望于去当兵，相信自己的身体体检完全可以合格，可是征兵要到春季，春播农忙之后，现在还要等上几个月。
    好在亮子父母并没有过分责怪小孩，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不会惹是生非，确实是忍无可忍，才动的手。现在书是读不了啦，那就跟着大人该干嘛干嘛，祖祖辈辈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亮子有个姐姐，叫杨美娟，初中毕业后在家，跟着父母干些农活。她在家旁边的菜地里挖出一口小鱼塘，放了一些草鱼苗，于今每条长到2斤以上了，还在鱼塘旁边坡地上种上冬瓜，用猪肥浇灌，长得又大又长。
    一有时间，美娟便到街上卖草鱼和蔬菜瓜果，补贴家用。亮子周末从学校回来，返校时塞给他一些零花钱，姐弟两感情非常的好。
    只是亮子的爸爸，太贪杯中物，平常还行，一喝醉常发酒疯，甚至打人，母亲为此头发白了不少，显得很是苍老。
    美娟要负责家里两头猪的猪食，每天去田间地头采摘猪草，喂养草鱼。到了春节前，卖掉一头猪，另外一头做成腊肉，家里可以吃上一年，来了客人主要就是腊肉接待。能买块豆腐，或者炒鸡蛋，那是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了。
    放寒假了，雪梅回到龙角村，一天过来叫亮子去她家吃饭，说是她爸爸回来了。强叔是亮子最佩服的长辈，对亮子向来很好。与王照松的冲突，医药费都是强叔垫付的，家里实在拿不出这笔钱，亮子心里感激不尽。
    这强叔可是相当有故事的人，早年当兵，表现突出保送进了军校，毕业就是少尉排长，不到半年升为连长。赶上那场自卫还击战，上了前线，一个人炸掉敌人两座暗堡，为部队扫清了前进的道路，自己还毫发无伤，堪称奇迹。
    没有料到的是，撤退途中，竟然被流弹伤到大腿，紧急送往医院。好在没有伤到骨头，腿保住了。因战场上英勇的表现，个人荣立二等功，如果不是感情上出了问题，升级加官是铁定的事情。
    强叔体格健壮，样貌俊朗，毕业后一到部队就被首长的女儿看上了，这首长的女儿长相确实不敢恭维，脾气还很奔放。碍于首长的面子，强叔也不好直接拒绝，偶尔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一来二去，在首长心里，认为俩人是在谈恋爱了。
    这首长女儿看似大大咧咧，没想到急于求成玩起花花心思，一次在外面吃饭，硬是劝强叔喝酒，多喝了几杯，分不清东南西北。第二天醒来，首长女儿赤裸躺在身边，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至于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强叔那时一片空白，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首长女儿心里踏实了，而强叔心里却堵得慌，可是，怎么解释呢？
    不久，强叔上了前线，回来一段时间住在医院，在护士精心照料之下能下地走动了。这女护士呢，长得端庄秀美，温柔体贴，这可把强叔吸引住了。强叔也是那种直性子的人，既然喜欢就直接表白，也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
    强叔也向首长女儿摊牌，说两人不合适，自己喜欢上了医院的女护士。这还得了，首长女儿当时就炸了，折腾了一段时间，弄得精疲力尽，强叔干脆转业回老家，和那女护士也没有好成。至今都没有结婚，领养了牺牲战友的女儿，就是现在的雪梅。
    亮子和雪梅同年，亮子大她半岁，俩人相处的多，基本能看懂雪梅的哑语。亮子去鱼塘边捞了一条鱼，还抓了一只鸡，俩人一前一后走着，十几分钟便到了强叔家里。强叔家更靠近龙角山包，小河从这里转了一个弯，形成深不见底的深潭，就算是村里的游泳好手，一般都不敢潜到潭底。
    强叔在泡茶，招呼亮子坐下，亮子把鱼和鸡放进厨房，奶奶正准备生火做饭，那是地道的柴火饭，雪梅也进去帮忙了。自上次打架事情发生被开除后，亮子好几次想和强叔聊聊，可是强叔近段忙，一直没有时间。
    “亮子，在家干啥呢？”强叔递过来一个茶杯，问道。
    “强叔，不知道干啥，想找你呢，我想和你一样去当兵。”亮子说的是真心话，他不想永远待在这山村里，除了当兵没有别的出路。
    强叔喝了口茶，微笑着看着亮子，“当兵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可能去不了，体检合格的年轻人不少，你政审就过不了关。”
    亮子一听急了，“怎么，学校这件事情还影响到当兵？多大点事啊，听说我回家后，那王八蛋就活蹦乱跳去上学了。”
    “亮子，这个你不懂， 在有选择的情况之下，当然不会选你。”
    “那怎么办啊？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样过，我心不甘啊！”
    “不急，来，喝茶。今天就是和你聊聊这个，以前读书、当兵，现在改革开放不同了，多了一条出路，就是出去闯荡。”强叔望着亮子，眼神坚毅地说道。
    1992年，虽说已经有人陆续出去打工，龙角村出去的年轻人还不多。这一年，正是伟人南巡之年，加快改革开放，沿海一带已经焕发出蓬勃生机。
    亮子满脑子寄希望于去当兵，完全没想过出去打工的事情。自己要文凭没有文凭，要技术没有技术，能干啥？如果是去工地或厂里干苦力，那能有什么出息呢？
    “可是，强叔，我什么也不会啊！”亮子说出自己的担忧。
    “会不会没有多大关系，关键这是时代给予的大机会，你要做的是去发现、抓住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我行吗？”亮子嗫嚅道，喝掉杯中茶，“我行吗？”
    强叔也算是看着亮子长大，知晓孩子的品行，以及潜在的能耐。尤其是这次，小小年纪不畏权势拒绝道歉的倔强，让强叔看到年轻时自己的影子。
    “亮子，到外面闯荡一番吧，到社会熔炉中去读书，无论成龙成虫，拼搏一回，也不枉生在这个激情的年代。”
    强叔的话掷地有声，让亮子心里起了波澜，自己眼界太窄了，一点醒，真是非常有道理。时代不同了，农村孩子也多了选择，不仅仅是去打工赚点钱回来，而是寻找改变命运的机会。
    “行，强叔，你见多识广，对社会了解，听你的，我过几天就满十八岁，办好身份证春节后就准备出发。”
    “去哪呢，外面可是举目无亲，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强叔关心地问道。
    “我同学郝明，他哥哥郝理去了广东东莞，听说那儿厂子多，工作好找，先找找他，应该没问题。”
    郝明的家在隔壁大竹村，和龙角村同属茅平乡，相距也就七八里，听郝明说，他哥哥是在电子厂，上半年还招人，厂里还专门让他回来，喊了好几个后生过去。
    亮子回到龙角村这段时间，说实在话，心里还是非常郁闷的，不知道何去何从，毕竟就要成年了，得想想自己的未来怎么办。
    可怎么也想不出路在何方，今天强叔一点拨，如同打开了一扇窗，心情轻松不少。走这条路，就这么定了，遇水架桥逢山开路，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心中重燃新希望，亮子心情愉悦起来！晚饭频频给强叔敬酒，给奶奶夹菜，酒至酣处，竟然高歌起《爱拼才会赢》：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声音洪亮，豪气十足，那真是少年该有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