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会的神父

    艾尔奇亚行走于这条乱七八糟的街道上。
    所谓乱七八糟，指的是周围被尸脓破坏了个差不多的可怜建筑物们——身为尸脓的爆发城市之一，这个城市可以说是历经无数苦难而摇摇欲坠。
    街上很安静，只有风穿过瓦砾间的缝隙时发出的尖利嚎叫。远方的天空被黑色的烟柱染成灰色，某股凄凉的气氛像是一层薄纱般悄无声息的笼罩在整个城市之上。
    刚刚失去家园的人们偶尔会满脸阴郁地匆匆从他身边擦过，他警惕地将兜帽的帽檐向下拉了拉以遮挡某些从废墟的黑暗角落里朝他射来的灼热目光。
    “您是巫师吗？”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在艾尔奇亚经过时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艾尔奇亚微微抬起眼睛，在帽檐的阴影下看到了对方充斥着痛苦和哀求的表情。
    “求求您，给一点吃的吧。”他双手合十，尽量放低自己的姿态向艾尔奇亚祈求到：“超市的食物早就被抢完了，我家被那个黑漆漆的东西给推倒了，一点吃的都没剩下。”
    “政府不管吗？”艾尔奇亚问道。
    “政府发过救济粮，但是很快就被抢完了。”这个人摇摇头说道：“现在不止我们一个城市这样，政府已经快要救不过来了。”
    “巫会不是有修复城市的能力吗？”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殷切地向艾尔奇亚问道：“什么时候来我们的城市修复啊？”
    “修复城市很消耗我们的力量。”艾尔奇亚尽量用普通人听得懂的说法解释道：“就像普通人修复城市要耗费大量金钱一般，我们修复城市也要消耗其他的一些珍贵材料。这些材料不是很容易搞到，所以我们只能优先救人多的大城市。”
    那个人眼中刚刚闪亮起的光芒缓缓的熄灭了下去。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这个小城市呢……”他叹息着说道：“在修复的人来之前，我们还要等多久呢……”
    “最好移居其他城市。”艾尔奇亚建议道：“我们还要和那些怪物的创造者打很长时间的战争，会不断的有城市被破坏。”
    “那么……那么您有带食物吗？”那个人再次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向着艾尔奇亚祈求到：“拜托了……我家里有老人和小孩，不能挨饿啊！”
    “我可以把口粮分给你一些。”艾尔奇亚从自己身后的颅骨中掏出一个袋子：“但可能也坚持不久，趁着还有力气，去还没被破坏的城市吧。”
    “谢谢，谢谢。”那个人忙不迭的伸出枯瘦的双手接过袋子。
    艾尔奇亚转身继续朝着巴别塔圣器的信号源走去，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身后那人的叹息声和小声的抱怨：
    “这附近哪还有完好的城市啊……”
    就在艾尔奇亚与阿尔德大战之后的一个星期，联合国终于藏不下去了——巫会的材料库见底，再也没办法去修复城市并删除记忆了——于是他们公开了巫会的存在，并向所有人类宣布：人类文明正式进入全面战备状态。
    随后艾尔奇亚便孤身一人来到了这座在五天前被突然爆发的尸脓半毁而来不及修缮的城市，去寻找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的巴别塔圣器。
    “什么全面战备状态啊。”艾尔奇亚苦笑着想道：“这根本只是单方面的防御而已，我们根本没有主动进攻神界的手段啊……”
    “除非找回所有大贤者的记忆并重建巴别塔。”他在心里像是命令般地对自己说道：“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必须找回那些曾被我自己所丢弃的苦痛记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少年的眼球——或者说蕴藏于其中的巴别塔圣器——他在回来的那天晚上把其中属于自己的记忆重新提取了出来。
    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巴别塔圣器的功能对神族没有效果，更像是针对人类本身而创造出来的。
    “为什么本该引导人类战胜神族的大贤者要创造出对付人类的武器？”他喃喃地询问自己——同时他也明白了那个答案，于是他回答自己道：“因为大贤者自己也并不信任人类吧。”
    他站在萧瑟的风中，黑色的袍子像旗帜般猎猎作响。他茫然地看着街边荒凉的废墟和脸上挂着同样荒凉神色的人们，缓缓地掠过这片凄凉的景色。
    “喂！”
    艾尔奇亚没有听到般的继续向前走，知道感觉自己的袍子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才终于转过头来。
    “你是巫师吗？”站在他身后的少女怯生生地问道：“可以和我一起去见叔叔吗？”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艾尔奇亚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少女柔顺的黑亮头发——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拥有这样好的发质实在是难得——他随即补充道：“我也没有吃的了。”
    “我们这里还有吃的，可以给你吃一点。”少女冲他眨了眨眼：“但请你一定要过来看一看我的叔叔！他有些病了。”
    艾尔奇亚点了点头，将帽檐稍稍向下拉了拉，让自己的上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
    他跟着少女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座完好的房子前——这座房子屹立于一堆废墟里显得极其突兀——少女用手敲了敲一扇铁门，然后向后退开两步站到从猫眼可以看到的地方。艾尔奇亚则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这座房子的墙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般眯着眼，观察着这座放在和平时期再普通不过的双层住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干瘦的男人像是僵尸一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叔叔，我找到了一个巫师。”少女兴奋的向他炫耀到：“让他给你治病吧。”
    艾尔奇亚礼貌性的向那个身穿红色教服的男人点了点头，随后他的目光便聚焦在了对方胸前的银光闪闪的十字架吊坠上。
    “神父应该可以自己治病吧？”艾尔奇亚淡淡地说道：“特别是已经强大到可以用自己施展的奇迹去保护建筑的神父。”
    “小黎……”那个男人好像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说过我没病……”
    “他的确没病。”艾尔奇亚拍拍少女的肩膀说道：“他显得有些虚弱是因为最近使用过大规模奇迹的原因。”
    “奇迹……”
    少女的眼神是茫然的，似乎根本没有听懂艾尔奇亚在说什么。
    “告辞。”
    艾尔奇亚再次向男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着自己之前前进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那个男人在他的身后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