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 睹物思人 见字如面

    郑鲲一脸郑重看着王勤：“王勤兄与婵娟表姐这十几年来恩恩爱爱我们有目共睹！婵娟表姐能得到王勤兄和王府上下的善待我们做为娘家人也感动！”
    杨维和齐俊点着头看着王勤。
    郑鲲一双大眼睛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单纯，虽然还是灿若星辰，但是更多了些深邃与犀利。
    王勤何尝不知郑鲲的言外之意。
    郑鲲见王勤还是一副忧伤模样突然一笑：“王勤兄是不是觉得我们做为娘家人这么想婵娟表姐死？”
    王勤轻轻摇头：“我懂鲲弟的意思。婵娟能活到现在乃是我王勤之幸！只是婵娟若真的撒手人寰，愚兄不知道如何是好………”
    郑鲲突然面露悲伤：“赵玉娘都死了，何况婵娟表姐一个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的将死之人！王勤兄休要觉得外祖父和外祖母太过绝情。当年为了让婵娟表姐活下来外祖母伤了太多的心。外祖母她是何样的人想来王勤兄心里有数！”
    对于孙维明和高美丽是何样的人王勤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高美丽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是一个好祖母，但是是个好姑母，并且是个难得的好姑祖母！
    孙维明也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祖父，但是是个好外祖父！
    王勤虽然不能接受婵娟将死的事实，但是又不得不认命——人都难免一死何况婵娟本来就是个病秧子？
    想想当年边境历练，王勤自觉得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王勤忽然有些释怀，与郑鲲碰了一杯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郑如月千里加急把婵娟表姐和香玉夫人命不久矣的事实写信告诉了长姐。
    郑鹏把二姐的信递给长姐，希望长姐能去京城见婵娟表姐和香玉夫人最后一面！
    郑如玉轻轻弹起了七弦琴，这是孙维清特意给如玉寻来的一把好琴。
    郑鹏默默拿起竹笛合着长姐的琴声吹起《高山流水》……
    郑如玉弹奏着琴曲，心里在遐思……
    近二十年来与赵珏的点点滴滴最终化作了三封休书和一封和离书？
    郑如玉终于理解了兄长心里那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痛恨。对赵珏始乱终弃的痛恨；对赵珏宠妾灭妻的痛恨；对赵珏重色轻德的痛恨……
    尤其是赵玉娘和赵亮之死，郑鲲永远也不能原谅赵珏的那种痛恨……
    郑如玉忽然知道自己要如何做了？
    孙维清看着郑如玉再次问：“如玉，你当真要去一趟京城，把所有的恩恩怨怨彻底做个了结？”
    郑如玉请外祖父放心，如玉已经长大明事理了。既然是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要自己亲自去毁了那苦果……
    郑鹏也言，皇上真的会去京城郑府。长姐作为百年赵府的当家主母，郑府的嫡长女是一定要出现在京城郑府的。
    这也是洗清那些关于赵玉娘以假死来欺瞒皇上最好的佐证……
    孙维清点头表示同意，提醒郑鹏和孙志豪还有赵瑂好好护着郑如玉去京城。
    四个相貌清秀的翩翩公子低调的快马往京城而来，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暗中尾随……
    听说婵娟命不久矣，王美玉写信要柳斌休沐从边境回一趟京城。
    柳斌请了休沐带着柳福急急从边境也赶回京城。
    赵珏坐在玫香居郑如玉的书房里，看着那些摆放整齐的书和画黯然神伤……
    棋盘上还摆着没有下完的棋。
    赵珏想起郑如玉偏爱白子忽然笑了。
    赵珏摆弄了几下黑子，看着白子轻轻言道：“玉娘，该你走了！”
    赵小礼看着公子如此，潸然泪下走到竹林前。
    赵小刚懵里懵懂怼赵珏：“玉娘已经死在公子眼前了，公子还想她做甚？可惜了那么好的夫人生生被公子逼死了！”
    赵珏一想觉得赵玉娘的确是被自己逼死的。
    郑如玉失而复得回到玫香居，若赵珏真心相待的话，郑如玉不会不辞而别去寻赵亮。
    赵晟和赵昇玉也不会设计害死赵亮。现在父子俩又想着要把洛阳赵府搞得身败名裂，挑起府斗内讧让洛阳赵府的玉器铺开不下去？
    赵珏不同情洛阳赵府，攘外先安内。自身的原因怪不得他人趁虚而入。
    赵珏同情赵亮，一个文武双全的庶子硬是在府里没有容身之处。
    倘若赵亮不死，洛阳赵府善待赵亮并且把他重用，洛阳赵府说不定真的会异军突起在玉器方面有一席之地。
    赵珏看着白子，忽然想起郑鲲和李香玉是如何李代桃僵的？到底赵玉娘是真的死了还是死里逃生了？
    郑鲲和郑府一直没有对外宣称百年赵府的当家主母赵郑氏染病身亡的消息？杭州也没有郑如玉的片言只语传来？
    莫非赵瑂也怨怪兄长而隐瞒了郑如玉的所有音信？
    赵珏觉得自己真的要去洛阳挖开赵玉娘的坟墓一探究竟？
    既然郑如玉一心想离开赵府离开赵珏与赵亮成双成对，赵珏倒也愿意成全。
    赵小刚听公子的意思是觉得夫人不喜欢公子而是喜欢赵亮？
    赵小刚不明白了，冲着外面大喊：“赵小礼，公子觉得夫人只喜欢赵亮，你觉得呢？”
    赵小礼没好气大声喊道：“如此愚夫，夫人自然不喜欢！”
    赵珏看着郑如玉的七弦琴还摆在那，想起郑如玉喜弹《广陵散》，赵珏越发觉得郑如玉不爱他？
    那个爱珏哥哥的赵玉娘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赵珏忽然妒火中烧，看着郑如玉那些嫁妆大声吩咐赵小礼：“赵小礼，速速去一趟郑府，问问郑鲲这些陪嫁何时运回郑府？我赵府不稀罕！将来玥儿出嫁本将军自然会陪嫁玥儿十里红妆！”
    赵小刚没好气看着赵珏：“公子，莫非公子又犯病了！质疑夫人已经忍无可忍了，还和夫人的陪嫁过不去？说不定这些箱子里全是夫人给公子的礼物也未可知！”
    赵小刚不过是气不过赵珏胡言乱语一顿乱说的。
    赵小礼忽然心里一动对赵珏言道：“公子何不打开这些箱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赵小刚忽然来劲了，拿眼四处张望突然一笑：“莲儿姑娘把钥匙都放在这里，莫非这些箱子里真的是夫人送给公子的礼物？”
    赵小刚和赵小礼根本就不管赵珏那一副怀疑的表情，两人急急拿着钥匙就要开箱子。
    赵珏一把从赵小刚手里抢过钥匙恨恨言道：“你们俩厮要造反啊？要开也得本将军亲自开！看看这个赵郑氏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本将军！”
    赵小刚和赵小礼拿眼瞪着赵珏。
    赵珏心里清楚自己今日真的又犯病了？
    没有郑如玉半点消息，失踪的赵思君也让赵珏耿耿于怀。
    赵珏睹物思人可是室迩人遐让赵珏如何冷静？
    赵珏快速的打开了所有的箱子然后假装不在乎看都不看……
    打开箱子以后赵珏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不相信郑如玉了，太对不起玉娘了！
    赵小刚和赵小礼那满眼惊呆让赵珏忽然又怀疑起来，莫非郑如玉真的有见不得人的事瞒着自己？
    赵珏急忙凑过来看那些箱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兄弟俩如此目瞪口呆？
    郑府的确给郑如玉陪嫁了不少好东西和银子，够郑如玉一辈子都花不完……
    赵珏和赵府送给郑如玉的金银珠宝和银钱亦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箱子里……
    赵小刚轻轻拿起当年赵珏送给郑如玉的夜明珠感叹：“夫人果然不是贪财好利之人！可惜呀，愚夫啊，不值当啊…”
    赵珏对着赵小刚就是一脚：“你这厮，越发不成体统了！”
    赵小礼却看着那些箱子突然哭了：“果然这些都是给公子的礼物！”
    赵珏仔细一看心里忽然好痛。
    赵珏每送给郑如玉一样珠宝，郑如玉都用丝绢好生包着并题诗一首，还把日期也写得明明白白！
    虽然都是摘抄他人的诗作，但是字迹娟秀工整让人见字如面！
    郑如玉如此在乎赵珏送给她的每一分礼物，赵珏已经感知到郑如玉心里有多爱自己！
    看着赵珏突然严肃起来，赵小刚停止了翻箱倒柜，拉着哭泣的赵小礼来到院中。
    赵小刚左看右看自言自语：“莫非今日会下雨？”
    赵小礼不理会赵小刚，看着竹林抹眼泪……
    赵小刚忽然听得屋内赵珏一声大喊：“我的好玉娘啊……”
    吓得赵小刚急忙跑进屋急急问道：“公子，如何了？”
    赵小礼擦干泪水跑进来：“公子，保重啊！”
    赵珏看着那些郑如玉画的画像放声悲哭，喊着“我的好玉娘啊，为夫对不起你呀！”
    整整十八幅画，落款都是三月十八珏哥哥华诞！
    整整十八把折扇，画的是不同的牡丹，落款还是珏哥哥华诞！
    每一幅画，画技从第一幅画画技的幼稚到后面每幅画画技的逐渐娴熟再到画技的炉火纯青！
    每一把折扇从最初那扇面上还残留的斑斑血迹到第十八把折扇的登峰造极，让赵珏看着都心疼又深深被感动！
    赵珏更是心疼郑如玉为爱付出的所有种种！
    十八幅画画笔不一样，十八把折扇手工亦不一样！
    赵珏心里很明白，一个是赵玉娘对珏哥哥深深的思念，一个是郑如玉对夫君无悔的爱恋……
    可惜呀，赵珏一叶障目无视郑如玉的一片痴情与深情！
    第一幅画画的是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小娘子与一个身材伟岸的美少年一起看星辰！少年满眼深情看着小娘子的右脸……
    赵珏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八年前！
    赵珏清楚记得当时自己与玉娘一起看漫天星辰，冲动的吻了十岁的玉娘那纯洁的右脸！
    那是赵珏的初吻，他冲动的给了赵玉娘！一个他一见钟情的十岁小娘子！
    赵玉娘羞涩的看着赵珏言道：“珏哥哥一定要记得八年后娶我为妻！”
    赵珏也突然明白为什么郑如玉要自称赵玉娘了？
    从出生起，因为郑荣一心想与百年赵府结秦晋之好，郑如玉就把自己的命运与赵珏紧紧相连！
    就像赵珏不喜人称他为赵衙内一样，郑如玉也不喜出嫁从夫随夫姓赵人称赵郑氏这个称呼。
    赵珏人称赵家玉郎！
    郑如玉便自称赵氏玉娘。
    郑如玉单纯的把自己的生命一往情深的与赵珏维系在一起！此生也只愿与赵珏同生共死！
    偏偏赵珏辜负了郑如玉，还时不时讥讽嘲笑郑如玉“赵郑氏这个蠢货！”
    赵珏捂着胸口大哭：“玉娘啊！我的如玉！我的好贤妻如玉啊……”
    赵小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赵小刚不明白了，急急问赵小礼：“弟弟，什么如此？”
    赵小礼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
    赵小刚看着赵珏大声问道：“夫人划伤自己的右脸是因为公子吗？”
    赵珏哪里还能忍受，越发哭得伤心：“玉娘恨我始乱终弃！玉娘恨我重色轻德！玉娘恨我宠妾灭妻！我赵珏罪该万死，万死难辞其咎！玉娘啊，我的玉娘，是我这个愚夫害死了我的好玉娘啊！”
    或许是因为最近审案太过劳累，也或许是赵珏悲从中来一时无法排解……
    赵珏再次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这是赵珏第三次为郑如玉吐血！
    赵小刚飞速去喊武大夫，赵小礼紧紧掐着赵珏的人中。
    赵星河带着一群孩子在玫香居后院的荷塘里挖藕，赵星辰和赵星玥站在岸边指手画脚。
    赵星河听得爹爹在玫香居房里哀嚎，满身泥巴急急从荷塘里爬起。
    赵星琰，赵星琬，跟着赵星河一阵在荷塘里乱跑，浑身都是泥水。急得小丫鬟和奶娘们嘴里不停的喊着：“小祖宗们，不着急，不要着急！”
    小厮们快速把公子，小娘子们抱起好好的放在岸上。
    赵星辰和赵星玥知道爹爹又在哭娘亲了，一边哭着喊爹爹，一边跌跌撞撞跑到前院……
    李香玉隐隐听小丫鬟说公子又哭得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李香玉硬撑着病体晃晃悠悠的来到玫香居，慢慢跪下请公子保重！
    赵星辰，赵星玥，赵星河，赵星琬，赵星琰还有两岁的赵星瑶跪在地上一阵乱嚎：“爹爹，不要再哭母亲了……”
    刘红玉紧紧挨着李香玉跪下。
    不知如何是好的刘红玉那一刻觉得快要死了的李香玉是自己的主心骨！
    刘红玉有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替公子分担一点忧愁。
    赵昇玉看着玫香居跪一地的孙子孙女反而十分欣慰。
    赵昇玉对李香玉低低言道：“让那个愚夫哭去吧！巧云，快把香玉夫人好生扶起安顿在房间里好好休养！”
    赵昇玉心里十分清楚，在郑如玉没有回归玫香居之前，李香玉不能有任何闪失。
    赵昇玉看了一眼哭得泣不成声的刘红玉：“红玉呀，快与四夫人把香玉夫人扶进房好生休养！会下雨……”
    见赵星河浑身是泥跪在地上，赵昇玉十分心疼，吩咐小厮快快与星河公子沐浴更衣。
    一众小丫鬟和小厮们手忙脚乱带着公子，小娘子们去沐浴更衣……
    巧云和刘红玉把李香玉慢慢扶到她自己的房间。
    赵星河一身绛红色衣裳美得像一幅画，急急赶进来扶着李香玉，关心言道：“娘亲你可好些！娘亲你不要急，爹爹他不会有事的！有武伯父在呢！再说爹爹哭一阵子就好了！”
    李香玉伸出白静无力的手试图抚摸赵星河。
    赵星河轻轻的用自己的小手把李香玉的手轻轻握住并贴在自己的右脸上：“娘亲不要担心和儿，和儿没事！和儿刚刚与琰儿挖了些藕……”
    见李香玉担心的看着自己，赵星河笑了笑：“娘亲放心好了！有那么多丫鬟小厮奶娘们看着呢，和儿没事的！再说了，那荷塘里水都快干了！”
    听着窗外雨声阵阵，刘红玉自言自语：“真的下雨了！好大的雨！”
    巧云默默无语看着李香玉……
    赵珏悠悠醒来，赵小礼急急言道：“公子，你醒了！”
    赵小刚憨憨笑着：“公子醒来了就好！”
    赵珏无力的看着郑如玉的那些东西，有气无力吩咐：“把如玉的这些宝贝好生收藏！我要随时翻看……”
    听着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急促，赵珏心里感觉那雨是自己悔恨的泪水正奔涌泛滥……
    那急急的雨声恰如自己激动的心在为郑如玉热烈的跳动！
    赵珏从郑如玉的床上挣扎着爬起，看着哭喊爹爹的赵星辰，赵星玥兄妹俩温情一笑：“星儿，玥儿不要哭！来，爹爹抱！”
    赵珏左右手紧紧搂着兄妹俩深情言道：“有爹爹在，无事的！爹爹以后一定不会再哭你们娘亲了！为了你们的娘亲，爹爹要好好活！”
    赵星玥一双酷似玉娘的眼眸认真的看着赵珏：“爹爹此话当真？”
    赵珏含泪点点头！
    赵星辰看着赵珏哭道：“爹爹骗人，爹爹骗人！”
    赵珏真的笑了：“爹爹没有骗人！爹爹答应星儿和玥儿，我们一起在玫香居里等娘亲回来！”
    赵星玥笑了：“玥儿相信爹爹！”
    赵珏示意奶娘把赵星辰兄妹俩送到祖父祖母那里，让祖父祖母享受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