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究躲在那阴暗的巷子里不敢出来,期间不吃不喝,拉撒就地。
他终于等到了人,那个流氓头子出现在巷子入口。
“你怎么又这般模样了?”
流氓头子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发出同样的疑问了。
“大哥,我……我杀了人,我把方乐同杀了。”
刘学究言语颤抖着。
“杀人?”
流氓头子语气平淡。
“做我们这行的,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你且放宽心。”
似乎是由于得到了流氓头子的宽慰,刘学究干涩地笑了几声。
“对啊,寻常不过的事罢了,哈哈哈……”
流氓头子问道:“东西呢,杀了人想必东西到手了吧?”
刘学究连连点头,他现在听见“杀人”二字就兴奋。
“大哥,您瞧,东西在这呢。”
流氓头子伸出手, 说道:“给我吧, 我带你离开,以后你改名换姓做个快活翁吧。”
刘学究一听,几乎未加思考,直接将宝印递给他。
“很好——”
然而迎接刘学究的不是快活,而是一记重拳。
晕倒前的刹那光景,他疯狂地唾骂自己为何如此之蠢,既然信了一个流氓的话语。
确认刘学究晕倒后,离撕下人皮面具,将宝印擦拭干净后放入兜中。
他并没有扬长而去,他要给这位读书人送一份大礼。
刘学究再次醒来,他身处衙门内,身边都是凶神恶煞的衙役。
前方徐姑抹着眼泪,指认着刘学究。
她报案了吗?混账啊,当初就该连她一起杀了,逃什么啊……
这女人此时还抹着假惺惺的眼泪,真是个恶毒的天生骚货。
抹完眼泪,徐姑结束了绘声绘色的表演, 她眼神依旧那般冷漠, 没有再看刘学究一眼。
她作为证人回避去了,而迎接刘学究的是一场大刑伺候。
岚云郡衙门快刀斩乱麻,这属于人罪并获,但考虑到刘学究曾有官位,并且入籍龙渊。
他稍后会挪送至龙渊再审,这给了他一点喘息的余地。
押送到龙渊大牢后,刘学究开始连夜喊冤,他说自己是被指使的。
“你们去龙渊黑市一查便知,有人大量抛售方乐同的手稿与书法,就是那人指使我,他是一个流氓头子。”
刘学究逢人便说,搞得狱卒心烦意乱。
他甚至用血在牢墙上写冤。
如此出格的举动可算惊动了一位大人物,龙渊郡的二把手——蓬莱通判翁书明。
这位翁书明不是别人,就是那卖粉老婆婆的大儿子。
他作为龙渊郡的二把手,也是知州郭仪甫的得力助手,龙渊黑市便由他参与全权管理。
居然有个杀人犯说自己有冤,还跟龙渊黑市有关, 查——
一查, 瞬间查清楚了。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方乐同是谁?
龙渊黑市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手稿书法都要, 起码也得是一代宗师, 能够位列大封文曲祠吧。
既然收都不收,何来抛售之理啊?
第一个问题就压死了一切,虽说龙渊黑市对卖家的隐私严苛保密,但翁书明可是龙渊黑市的高管头子。
保护隐私这一条还是他拟定的,能保密得了别人,保密得了他吗?
“胡搅蛮缠、一派胡言,速斩不候!”
翁书明下令道。
一天后,刘学究被推至法场公开处决。
他临死前一直喊冤,说什么天理不公,残害良民。
人是他亲手杀的,冤也是他本人喊的。
刀斧手被哭闹声搞烦了,一口酒喷在刀刃上,手起刀落,瞬间清净了。
法场下,离静默地看着,隐藏起笑意。
给过你很多机会了,但如果你不够贪婪,或许也不会选中你了。
同时,秦氏义庄内。
李棠坐在专属于庄主的宽敞单间内,秦妙在他身旁统计生意。
“公子,有一笔来自岚云郡的单子,她以书信预约,要葬自己的丈夫。”
秦妙开口道。
“什么时候?”
“明天,我们派人去护送尸首,哀主本人也要过来。公子,为什么岚云郡的人要花这么大笔钱,跑来咱们龙渊郡下葬啊。”
秦妙问道。
“生前只是龙渊大带,死后能做只龙渊鬼罢了。”
李棠悠悠说道。
“那可真是……”
秦妙真不知如何评价。
“留意此单,来了跟我说一声。”
“好的,公子。”
第二天,送丧的车队抵达龙渊。
守城的官兵头一次看见送丧往城里送的,但秦氏义庄的队伍他们没胆子多加过问。
现在秦氏义庄与龙渊义庄强强合并,招惹他们万一哪天遭遇不幸,恐怕就得曝尸荒野咯。
徐姑穿着打扮照旧,只是将袖口与衣襟处的红花换成了白花,披了一件丧服。
她将丧服的兜帽压得很低,就怕别人发现她脸上的笑意。
方乐同啊,当年你玷污我时,你可曾想到,我会踩着你的尸首重获新生。
啊,你肯定想到了吧,毕竟你那么老了,只可惜我实在忍不了也等不及了。
送丧队伍抵达秦氏义庄,徐姑为方乐同订了全套丧葬流程,可谓风光大葬。
方乐同没有子嗣,死后一切尽归徐姑所有。
至于为何没有子嗣,首先他发妻死得早,其次徐姑怎么会容许自己怀上他的骨肉。
虽然很疼,但那一丝报复的快感便足以弥补。
徐姑将灵柩交给专业团队,她本人则面无表情地呆坐着。
“鱼儿回到它的清潭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徐姑身子一震,泪水夺眶而出。
“嗯,但鱼儿现在只想再次咬钩,毕竟它已将身心与三魂七魄交于垂钓者。”
李棠眼眸内诡彩依旧,悠然道:“愿者上钩,不是吗?”
他让专业团队停下,拍了拍灵柩。
“没事,你们继续吧。”
李棠离开,徐姑跟随在他身后。
“你有何打算?”
李棠问道,他闭上眼回味轮回之宫吸纳的记忆。
“我打算先搬来龙渊,其余的事我不知道。”
徐姑回道,她虽然重获了新生,但也陷入了迷茫。
“活着并不复杂,你且先在义庄做些简单的活儿,我会安排人照顾你。”
李棠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垂钓者,你可有心理准备?”
徐姑低顺着眉,脸颊却抹上绯红,她回道:“嗯,我很期待。”
李棠很欣慰,徐姑算是他的意外收获,人生嘛,总是有许多意料不到的惊喜。
感谢人生,也感谢你,方乐同。
宿命?你且不看看为此做了多少推波助澜。
如同棋盘对弈,你又有多少步被人计算在其中?
你过往人生的所作所为虽令人唾弃,但你的记忆——会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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