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杰和省安全生产委会会主任、省安监局等相关领导一行十余人来到事发现场查看,指挥,慰问,然后驱车赶往矿务局医院,慰问看望受伤矿工,并在医院召开现场会,要求医院不惜一切条件救治受伤矿工。
晚上十一点,省领导一行来到开发区成立的矿难处理工作指挥部,当着全体指挥部成员的面,安家杰把金杨和石沟子煤矿的矿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当场撤了矿长的职。
说实话,安家杰最近是有苦难言,他经营数载的大好局面一夜间坍塌,原本三分而立的局面飞迸离析,何家会的突然落马把他和迟易杀了个措手不及。虽然说他和迟易、何家会原则上不是一路人,但他们三人却总能在体系中找到最好的平衡,以至于西海官场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出现一个所谓的强势书记或者省长。
这次虽说上面的压力和民意来势汹汹,但如果他和迟易联手,也不至于让彭放轻而易举突破封锁。可迟易却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突然去了中央党校学习。
于是安家杰很敏感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姓,以至于迟家要放弃经营数十载的根据地,他也就默然认之,不再有什么想法。
可没有想法就不代表他对彭放低头。他敢跟彭放叫板,是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本,强龙都不压地头蛇,况且他还不是蛇,他也是一条龙,你彭放初来乍到,应该有新人的觉悟。
白浪矿山经济开发区这个项目,他当初之所以要抓在手里并大力扶持,是因为白浪矿山是个小擂台,很多不适合在省委省政斧之间打的架,可以通过白浪开发区来完成或者试探。金杨是彭放的人,艾慕国是他安家杰的人,丁来顺是何家会和迟易的人。同样是三分天下,相互制约制衡,谁也奈何不得谁。
白浪开发区如果艹作得好,他的政绩肯定大于彭放等人。可是成立开发区没多久,丁来顺便被金杨扳倒。好吧,扳倒丁来顺,那么以后开发区就两分天下吧。可艾慕国却在“广场风波”中站错了队,以至于在开发区大出洋相,等于变相的官场自杀,开发区艾慕国显然是待不下去。
那么开发区暂时成为金杨一家独大的局面。对于他来说,开发区显然是陷入僵局,他必须要打破这个僵局。他在等机会,等何家会丁来顺风波平息后……这场矿难是无疑是个很好的契机。
鉴于以上种种原因,他在矿难指挥部的第一次会议上,突然撤了金杨的“总指挥”头衔,任命省政斧办公厅副秘书长田志宏担任临时总指挥。
田志宏今年四十六岁,已经在副厅的位子混了六七年了,当过武江市一任副市长,后来进了市委常委,担任委宣传部长,可一年后他却在书记和市长的斗争中站错了队,从此后一蹶不振,调到省政斧办公厅担任副秘书长已经三年有余了,这一次,安家杰明显是准备使用他,原本准备调他过来担任开发区党委书记,但矿难发生后,安家杰甚至不排除让他接替金杨担任管委会主任一职。
安家杰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矿难指挥部乐意、张益盟、牛子犊、朱爱君、黄健、宁夏等成员大吃一惊。矿难刚发生,在还没有查明责源的情况下,就把“总指挥”给下了,可谓前无史例。
金杨知道会有麻烦,但没想到这个“麻烦”来得如此之迅疾,如此大的力度。而且他还没有什么话可说,安家杰选择这个时机恰到好处,非常高明。他既不说我要下你的课,什么都不说,只是说省政斧非常重视这件事情,派精兵强将来替开发区擦屁股。这也就是说,他当众扇了金杨一记耳光,金杨还得代表开发区表示感谢省政斧的支持。
金杨还没有修炼到面带笑容表示感谢的程度。他清楚,这是抢权的第一步,先给他来个下马威,顺便给田志宏竖立威信,然后拿他来当矿难的替罪羊,让田志宏顺理成章接手开发区。算盘打得非常好,非常妙。
想想自己下一步也许该为这位省政斧副秘书长让出位子,真叫人心里憋屈。但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安家杰这样的人,要么不出拳,出了拳头就得有人受伤。这样的事情他自己却不能沉不住气,否则就被人轻看了。他在金半山身边的耳渲目染,以及踏入官场这几年,一些常识他还是懂的。他相信,如果真倒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彭放一定会找自己谈一次,到时候再探探他的实底,况且,矿难的背后原因还没有查出来,如果是人为爆炸的话,他身上的责任就相当有限了,至少安家杰不能拿矿难来打击他。
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抽着烟,会议结束时,他面前的烟灰缸满是烟屁股。
一群人出门送走安家杰,他也站在人群中,脸上没笑,但也不冷漠,不悲伤,平静怡然。
指挥部成员没有休息,送走省领导,他们分别赶往医院和现场。金杨被剥夺了“总指挥”后,到也轻松。他回到枫园,刚进屋,便收到宁夏的短信,“晚上要不要我来,或者你来我这里。”
金杨现在无论是心情还是身体都处于疲惫烦躁状态,正渴望宁夏丰满的怀抱,抬头看了一眼柳莎,正在考虑是他去还是她来,詹丽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她先是告诉他,她已经安排人连夜把相关化验证据送走,然后说她连夜走访了不少矿工和当地村民。有村民偷偷告诉她说,一些私人煤矿像地老鼠一般,不考虑最大限度地利用资源,根本没有什么设计图纸,只捡好挖的进行开采,东一洞西一坑。有势力的一些矿经常争抢地盘,制造事端。特别是有大背景的富远矿在井下横冲直撞,胡挖乱挖,侵占了石沟子的采矿区。后来石沟子煤矿没办法,把巷道堵死。但长期霸道的富远便开始频频闹事,矿井坍塌的当天下午,富远矿的护矿队和石沟子煤矿的现场管理人员大闹一场,值班矿长被打伤。不到一小时后便发生了悲剧。
金杨冷静问道:“富远矿的老板是什么人?”
“表面上的老板是该村的村长,但实际上最大的股东是李标。”詹丽说道:“我以前就查过这座矿。开发区公安局还有关于这个矿的几个未结案子,其中一个是三年前该煤矿进行拍卖时,李标等人为了低价围标,互相串通,把另一个竞标矿主打断腿的案子。最后这个煤矿仅以六千五百万元的价格拍卖。现在李标所持股份仅年利润就有三千万元,富远矿是他敛财的重要来源之一。”
金杨沉吟片刻道:“看来李标必须打掉不可。”
詹丽犹豫道:“有难度……”
金杨笑了笑,轻声道:“难度当然有,但换个方法打,也许会很轻松。”
詹丽很显然不明白金杨的意思,她忽然压低声音,忸怩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晚上要不要我陪你……说话……”
金杨心里直想笑,詹丽以前是个多么泼辣的女子,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破后,她竟然比之前还要羞涩,明明是过来陪他睡觉,却偏偏要加上“说话”两字,欲盖弥彰嘛!
他何尝不想今夜有个人来陪着他,搂抱着他,哄他入睡。可今天宁夏和詹丽都发出了召唤和邀请,他不想拒绝她们任何一人,那么只有全部拒绝。
于是他很委婉地劝说詹丽回去好好休息。接着给宁夏发了个信息,说他很好,不用担心。
放下电话,他看到柳莎默默地站在门厅,抬头看了看表,咦了一声,“小柳你怎么还没去睡觉?”
柳莎“哦”了一声,低头向她的睡房走去。
金杨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皱眉道:“等等。”
柳莎默默站住,但没有回头。
金杨不动声色走到她身前,抬手端起她的下巴,“看着我。”
柳莎默默抬头。她的两眼蓄满了泪水。
金杨放下手,沉声问,“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我……我能请假吗?”柳莎双手抓住衣角,嗫嗫道:“一天就够了。”
“请假没问题,你得告诉我你干什么去。后勤服务中心把你安排到我家工作,我必须对你负责。”
“我哥受伤了,我想去看看他……”
“你哥?矿上开车那个?他怎么受伤的?严重吗?”
柳莎吞吞吐吐道:“他去石沟子煤矿拉煤,被人打伤,一只胳膊被人砍伤……”
金杨愕然失语。
柳莎见金杨没有开口,她连忙道:“如果……我不请教了……”
“你稍等,我一会和你一起去看你哥。”金杨说着走向书房,“我去打个电话。”
金杨扔下柳莎,走进书房,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彭放的秘密座机。
彭放接通电话的速度比他想象要快,这代表彭放一直未睡。
果然,彭放开口道:“你比我预料中的电话要晚。”
金杨苦笑道:“自从接到矿难消息,一直忙到现在。”
彭放淡淡道:“按道理,你现在依然应该忙,哪有闲工夫给我打电话。”
金杨知道彭放的意思有些埋怨他,为什么这么迟才给他打电话。他先是解释道:“我总不能一直在您的羽翼下生活,来白浪就是想锻炼独当一面的能力。今天安省长来了,他第一件事情是把我的总指挥给捋了……”
彭放静静听完。其实他知道安家杰把金杨的总指挥拿下的事。也明白安家杰的用意。他笑了笑,“这很正常,任何班子里都不能只有一种声音。那样太可怕了。你最近太过于锋芒毕露了,你没觉得有些时间是有些人给你机会表现的吗?否则,南飞和艾慕国调动,但接任人却还没有到位,这正常吗?”
金杨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一个阴谋!环环相扣,花费相当大的功夫和资源,就是为了让他倒霉,下课……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没有说话,彭放继续说道:“你不要去想那些你控制不了的事情,你要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善后工作是第一位的,务必维护好矿山的稳定。”
金杨嘴里“哦”了一声,随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透露出来钦佩的目光。今天两大集团组建完毕,他信心高涨,甚至认为自己这水平当个省委书记省长不在话下,但今天安家杰和彭放老辣让他不得不低头承认他们高明。
看来自己还需努力磨练啊!他放下电话,打开书房,对柳莎道:“走,我们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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