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久在樊笼

    琉光在蛮荒的云中穿行，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惊险，偶然有几只凶兽想吃掉狄一，结果总是反过来被吃。
    半个多月过去了，盛京终于出现在眼前。
    狄一收起琉光，落到盛京城外。
    盛京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是皇城，里面住着大楚的皇室，申屠本应该住在内城里的，只是他干了一些事，导致他一辈子只能住在外城远郊的一座道观内。
    城门口下方镶嵌着一块照妖镜，可以检测到妖族气息，并在镜子上显露原形。
    狄一有办法瞒过镜子，但他来这里拜会申屠，不需要偷偷摸摸，所以他释放体内的妖族气息，大摇大摆的通过城门。
    守城的士兵看到镜子内萌哒哒的大熊猫，叫住狄一，“有腰牌吗？”
    狄一从袖中拿出腰牌，“这里。”
    可能是大熊猫外表的原因，士兵们只远远的看了一眼，没有仔细盘查他。
    狄一走入外城，他对这座城很熟悉，加上这一次来，估计超过百次了。经过城门并展露气息的应该不到十次，其他时候多半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城西远郊无常道观，两位忘年交见面。
    狄一和狄二时常称呼申屠为申老头子，实际上申屠的外貌并不老，跟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差不多。
    申屠在道观过了三万多个春秋，与道士几乎没什么区别了，远远望去，仙风道骨，有点得道高人的意思。走近看，便会发现之前的印象有偏差，宽大的道袍掩盖不了他健硕的体魄，若是脱掉衣服，估计那肌肉能和蛮荒妖族一较长短。
    狄一道：“申老头，好久不见。”
    申屠笑道：“怎么想起来见我了。”
    “惹麻烦了。”
    申屠道：“灭赤阳宗不算麻烦。”
    狄一道：“我接下来可能惹其他麻烦。”
    “你见我，就是为了让我罩着你？”
    狄一笑道：“你早就罩着我了，我来找你，是为了让你罩的更牢些。”
    “怎么个牢法，你说吧。”
    “特别牢的那种，能免死的。”
    申屠转过身，“走，观里说。”
    二人一前一后落到山巅的小亭子里，亭子向南不过三步远便是万丈深渊。坐在亭子里，只觉冷风嗖嗖。
    申屠落坐，面前一个小棋盘。说起棋盘，就得说狄一。这东西是狄一根据围棋改造的，本是无心之作，结果在蛮荒形成一股风尚。很多人造棋盘，下棋，却不知围棋是谁发明的。
    狄一坐到申屠对面，说道：“能罩得住吗？”
    申屠道：“能，不过你得跟我说说，你要做什么。”
    “我要夺得整个南部的丹药和法器供应！”
    申屠叹道：“此事没那么容易。”
    “所以需要你罩着我。”
    “我的名号没以前好用了，两三次也许可以，多了，就不管用了。”
    狄一点头道：“我知道，我只要一次。”
    “没问题。”申屠爽快道。
    狄一赞叹道：“不愧是申老头！”
    申屠道：“妖族想有一块自己的栖息地，这没有错。不过你得选好地方，大楚的领土一丝都不多。”
    狄一听出其中的意思，搓了搓手，“当然，我不会赖着不走。这些年，我答应你的事，有几件没有做到？”
    “提醒你一下，毕竟我更像个人。”申屠摊手，走到亭子靠南边，翻身到亭子上，“回去吧，杀人可以，但别在出现灭门的惨事了。如果非要灭门，也别露出马脚。”
    狄一跟着飞到亭子上，他伸手探了探袖子，从里面拿出一幅画。小心翼翼的展开画卷，呈到申屠右手侧。
    “申老头，送你的。”
    申屠侧过脸，扫了一眼画，画中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子。他的脸上浮现一丝惊讶，仔细观摩画卷后，惊讶的情绪更甚。
    “狄一，你从哪里得来的观想图？”
    “机缘巧合下得的，送你。”
    申屠摆手道：“你不用送我东西。”
    狄一道：“观想图放到我这里没用，我用不了。你的实力高绝，用得上，而且能护住这种宝贝。”
    申屠接过观想图，“真想不到，十八幅天子卷观想图竟有一幅在大罗金仙修士手中。”
    狄一笑了笑，没说什么。十八幅天之卷观想图是世间公认的宝贝，与灵宝不同，这些画的价值全在图上，不同人参悟观想图悟出的东西不同。
    如今流传于世的观想图，大都在准圣手里，难怪申屠会惊讶。
    狄一没说，其实他手里有十二幅画，只是他从没告诉其他人，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拿出观想图。
    申屠小心翼翼的收起画，探出手，“过两招？”
    狄一连忙摆手，“您老是准圣中期修士，我呢，修为一直停在大罗金仙初期，跟你交手，等于自讨苦吃。”
    “不过两招？”
    “不过。”狄一语气坚决。
    申屠放声大笑，“你呀……我可不信你的修为仅仅是大罗金仙初期。”
    狄一没有辩解，与弟弟二人灭赤阳宗，仅凭大罗金仙初期的修为不够。当时狄家人在外布下了“黑漆漆”阵法，除非准圣修为的高人有意探知，不然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广陵地处东南，较为偏僻，准圣级别的修士很少到那边去。就算去了，也不会留意小小的赤阳宗和狄家。
    狄一灭赤阳宗在东南传的挺广，在大楚朝野也就那会事。毕竟大罗金仙的厮杀，加上东南贫瘠，朝野上的大人物不太重视。
    没人知道里面赤阳宗被灭时，有多少人动手。申屠对狄一的实力的判断，是在他多年对狄一了解的基础上。神识探知到狄一的境界只有大罗金仙初期，然而修为境界不代表一切。
    “狄二的进境如何？”申屠弯腰，慢慢坐到亭子上。
    狄一道：“不日便能达到大罗金仙中期。”
    “他在我这学了八百年，天分绝佳，要不是整天嚷嚷着离开，我肯定留他破境后离开。”
    狄一坐到申屠旁边，“难道你真的要在无常道观过完余生？”
    “无常道观挺好的，这三万多年挺自在。”
    狄一道：“准圣，寿元近乎无尽，往后可不是三万年，是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三万年！”
    “不知道，也许腻了我就会离开吧。”
    狄一问道：“去哪里？”
    申屠笑道：“总不会去狄家，我好歹是大楚皇室宗亲。”
    “入我狄家绝对比无常道观自在。”
    申屠摇头笑道：“狄家挺好，但是我更喜欢做个云游散人，不参与那些烦心事。”
    狄一无奈道：“只怕你想安生，别人不让你安生。”
    “你就是那个不让我安生的人。”申屠打趣道。
    狄一笑道：“在无常道观待腻了，就来我狄家吧。不是邀请你入狄家，是请你去狄家做客。”
    “做客没问题，我很乐意去。”
    狄一道：“狄家有幸邀请到你，以你的身份，只需到狄家一坐，东南就没人敢惹我了。”
    “哈哈……”
    申屠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这玉佩是我随身之物，我常年用神魂滋养，紧要关头捏碎了，可唤我一缕神魂出现。”
    狄一接过玉佩，毫不矫情。
    狄家需要这块玉佩，整个大楚内不知道申屠的人不太多，知道申屠的人大都会给他一个面子。申屠是皇室宗亲，曾经贵为王爷，后来因为跟自己老爹动手，从江临王变成了无常道观的观主。
    大楚朝野中，老臣大都知道申屠。申屠最辉煌的时候，距离大楚的皇位仅有一步之遥。然而那一步因为他体内流着妖族的血，始终没能踏出去。同样是因为妖族的血，他在与老爹动手之后，被老爹饶了一命。
    老皇帝申矛死了，由申屠的弟弟申海继位。身为半妖的申屠不会对皇位造成威胁，三万年过去了，申屠看似活得潇洒自在，其实时刻处在樊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