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年（一）

    楚东升是被姜朝娣打出门的，他连早饭都没吃上，就被扣上了个“臭流氓”的头衔。
    这女人真是太不讲理了！
    楚东升趴在出租车后座儿上揉着脚脖子，明明是她像棵牵牛花似的裹着他睡的，怎么还被倒打一耙！楚东升猛搓一顿脸，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掏出手机给姜朝娣发了条短信。
    姜朝娣以为某人是来道歉的，结果打开一看，居然写着：
    猫粮在车库有存货，临走前记得给小咪开袋新的。
    姜朝娣气得一把摔了手机，对着秦小咪努力卖萌的脸，破口大骂：“肚子饿才知道喊人！昨儿晚上干什么去了！”
    小咪不明所以，跑上来使劲儿蹭了蹭姜朝娣的手指尖儿，姜朝娣被它一顿蹭下来，心里萌得不行，乐颠颠的跑去车库翻存粮了。
    等伺候完小咪和他亲亲女朋友，姜朝娣又接到了便宜老爸的电话。并且被口头通知，她妈估计要到初六才能从法国回来，方明山怕她一个人过年难受，特邀来方家大别墅里过年。
    姜朝娣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你该不会跟我妈窜通好了，特意坑我上你家过年吧？
    她当然拒绝了。
    开玩笑，方灿和方辉两个人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放，这要是敢跑去跟方明山过年，方家两兄弟还不得活剥了她的皮。虽然姜朝娣自认没有什么勾勾心儿，但这种事儿瓜田李下，原本就不容易取信于人，再自己不警醒着点儿，她跟她那个心大的妈，早晚让唾沫星子淹死。
    姜朝娣蹲在地上，从头到脚地摸着呼哧呼哧吃得欢的秦小咪，感慨不已。
    “这下真的要留下来跟你一起过年了。”
    小咪的女朋友三花凑上来，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了舔姜朝娣的手指，讨好地喵了起来。
    也好，不用去看亲戚们的脸色，也不用担心被方氏兄弟指着鼻子骂，姜朝娣万分庆幸当初跑来跟秦枫一起住，不然现在她大概要随便找一个窝，指不定一个人过得多惨。
    热热闹闹的别墅忽然全空了下来，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人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又各自寻着支流回归本源。
    热乎气儿还没过的王耿躺在床上跟秦枫发消息，他妈在厨房咄咄咄地切菜，他爸嗓门儿大，正跟翟尔雅亲爹大声地聊天，其内容无非就是“你儿子工作又辞了，我儿子跳槽涨钱了”之类。
    秦枫怀揣着新恋情的小秘密，回家接受一家人的盘问。
    “工作顺不顺利？”“工资涨了多少？”“有没有男朋友？”
    秦枫一概保持微笑，并对刨根问底儿的人员采取了转移话题的温柔策略。
    翟尔雅就比较可怜了，他属于家里的异类，又有王耿他爹臭显摆地巴拉巴拉，他回家就被亲爹关练功房里，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翟尔雅这么多年从来没赢过老爷子，对着这么张帅气的脸蛋儿，也只有亲爹才下得去手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打人不要打脸，回去还得拍广告呢。”翟尔雅两只熊猫眼，喝着亲娘熬得小米粥。
    “你的脸？没爹你哪儿来的这么张小白脸！”翟老爹咔嚓咔嚓地嚼着脆萝卜，“拍得那叫什么广告，娘里娘气的，是男人就该大口喝酒，整个小杯子没指头粗，能砸吧出味儿么！”
    “有策划有剧本的，再说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可是你教我的。”
    翟老爹无比后悔当年年轻气盛，在儿子面前吹了太多“大英雄”类的牛逼，以致现在熊孩子皮紧了，管不了，“给你多少钱啊，拍那么一条？”
    翟尔雅比了个数，翟老爹当即红了眼，“比咱农场都来钱快！”萝卜一甩，扭头就走。
    “豆儿他爹，哪儿去？”翟妈妈在身后喊道。
    “我得跟老王说说，我儿子不是挣死工资的！哈哈哈哈，我翟天厚的儿子，不可能比老王八的差哪儿去！”
    翟尔雅摸摸自己的熊猫眼：。。。王耿，祝你好运。
    楚东升回到家，首先接受了亲爹妈的一通教训，不但埋怨他不听家里安排自私在外头遭罪，甚至还数落他太不小心弄伤了脚。家里的三叔是老中医，戴着老花镜摸了三遍楚东升的脚丫子，最后招呼他三婶回自己家拿了瓶祖传跌打损伤酒，在楚东升鬼哭狼嚎地叫声中，狠狠地加速了下康复进程。
    楚东升家里人多，过年就跟上集似的，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堆，小孩子自然也成群。他有个表妹从小儿就不对付，这回听说楚东升公务员考进了面试，别提多吃味了，一肚子坏水地问他，“我听说，面试压力可大了，进去十个，就要一个呢。”
    搁一年前，楚东升能直接跟她闹起来，但在被姜朝娣打击报复了整整大半年后的今天，楚东升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玻璃心了，此时听见小表妹的酸水，只觉得好笑，回道：“人都是有比例的，我这个顶多三进一。你要是也想考公务员，跟我说一声，免费给你辅导辅导。”
    她妈一听这话，直夸楚东升“长大了”、“懂事儿了”、“出息人了”，分分钟把他夸成了一朵花，并开始没完没了地数落自家姑娘的不是。
    楚东升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表妹心想：这下终于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他嘚嘚瑟瑟地去厨房偷嘴，尝一口木须肉，忽然想起临走那天的炸酱面。喝一口凉白开忽地又想起某表姐偷偷滴的柠檬汁儿。
    等他躺回自己的狗窝里，又想起那天早上，有个人紧紧地扒着他的胳膊，睡得一脸香甜。
    楚东升郁闷不已，翻开床头崭新的日历，惊讶地发现今天居然还是立春。
    怪不得啊。
    楚东升挠挠头。
    ——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儿，喝口水都能想起那家伙，感情是时令问题，我这是发春了啊！
    楚东升茅塞顿开，一溜儿烟儿地跑去主厅，冲七大姑八大姨喊道：“你们谁手里有姑娘，赶紧给我介绍一个啊？”
    七大姑八大姨闻声齐齐顿住，继而爆笑出声。
    “老嫂子，你家东升这是着急娶媳妇儿了啊！”
    楚妈妈恨不得一漏勺把傻儿子的嘴烫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