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接过箱子,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将其中一把的锯齿对准箱子上的胶带,用力一划,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外层的邮递专用箱。
费力地从牛皮纸邮递专用箱里,杰夫将印着蔡司品牌logo的产品包装箱拿出来,带出些许白色的防震泡沫。
打开包装箱,杰夫捧宝贝似的捧出一个筒状的大家伙,乍一看很难猜出这是什么东西,因为,它周身被透明塑料泡沫包了个严实。
薇薇安推断,这东西绝对价值不菲,不然不会大盒套小盒,左一层右一层包得像个粽子,同时,杰夫脸上久违的笑容也充分证明了她的判断,那是网购瘾中期以上患者,拆开快递包裹的那一刻特有心满意足的笑容。
用小刀轻轻滑开塑料泡沫,我们的网购达人却在用纯属的中文打趣着薇薇安:“怎么?堂堂薇哥,学校数一数二的学霸,做这种给人跑腿送东西的事情,不觉得没面子吗?”
“何必说得这么含蓄,你直接说丢人多好啊?”薇薇安向来心大,自黑当然也不在话下,“难道你不知道,巴菲特上高中的时候,还走街串巷送报纸呢!人家还不是照样考上沃顿商学院,照样当上世界首富?”
“不错,有理想。”杰夫呵呵笑着说道。
说话间,他手里柔软的泡沫塑料像花瓣般被剖开了,里面赫然是一个蔡司的相机镜头。
薇薇安摇摇头,叹息道:“土豪啊,这个镜头至少也要万八千美金吧?”
“好眼力。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土豪,我爸妈也绝对不会无限度地让我在这种东西上烧钱。我像你一样,都是凭自己的辛苦打工赚来的钱。”杰夫摆弄着手里的镜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薇薇安一眼。
午后的劳伦斯楼大厅里,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将杰夫和薇薇安的影子投射在茶几上。这个时间段通常是宿舍区最空旷无人的时候,同学们不是去运动了。
“哦?”薇薇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被放大,仔细听几乎能听到回声:“做什么这么赚钱?”
杰夫一脸高深莫测,笑而不语。
薇薇安家的事情,他从义廷那里多少也有所耳闻,他能看出薇薇安最近很缺钱,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轻易冒风险。
“中国有句话,叫有财大家发,我说,你不至于这么独吧?”薇薇安故意激杰夫。
杰夫无动于衷,轻哂一声,将手里的镜头重新包好,掏出五美金,说了声:“不用找了。”
说罢,抱着自己的宝贝盒子,站起身就要上楼。
薇薇安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幅愁苦面容,哀叹一声道:“奥利弗啊,你好端端去法国交换个什么劲儿?十一年级就咱们*学生,你要是不走,肯定不会看着我落难袖手旁观。”
听到这个名字,杰夫如同被下了定身咒,站在那里不动了。
片刻后,他缓缓转回身,重新坐回到沙发里,一言不发地看了薇薇安十几秒钟,问道:“真的想赚钱,是吗?”
“千真万确,一点儿不假。”薇薇安满脸诚意,语气却故意夸张。
“你能保证自己嘴巴足够严吗?”杰夫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短发女孩。
“能能能。你知道的,我可不像阿曼达那么碎嘴唠叨,更何况还是桩赚钱的买卖,我当然不会傻到去稀释自己的利益啦。”薇薇安无厘头地冲杰夫笑着,觉得自己节操碎了一地。
杰夫似乎仍然在纠结犹豫。
“好啦,别婆婆妈妈好不好,我知道你时间宝贵,我也不是个大闲人,快说吧!”薇薇安催促着。
杰夫再度确认了一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开口用中文说道:“‘聪明药’听说过吗?很多同学考试前都愿意吃一些,当然,也有人长期需要这玩意儿。赚钱蛮快的,就是一定要保密。”
薇薇安立时收敛起了笑容,不用问她也能猜出杰夫所谓的“聪明药”是什么,准是蓝色锡安隐修会里凯文那伙人手里搞出来的*之类的东西。这件事在高年级同学们之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开秘密。
“杰夫,”薇薇安也学着杰夫压低了声音:“中国还有句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是奥利弗的好朋友,我也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劝你一句,铤而走险的事情不能干,利益再大也不能干。我们现在未成年,就算是被……”
说到这里,她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继续说:“就算是被抓,运气坏些充其量也只是留下不良记录、罚款和社区劳动,但是,这种钱虽然赚得容易,但是,你真的安心吗?”
走出温暖的劳伦斯楼,薇薇安在料峭春寒中打了个激灵。
午后的阳光将校园映照得格外美丽,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甚至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经济的窘迫而沦为金钱的奴隶,然而,她刚才说的话,杰夫究竟听进去多少呢?
她不得而知。
***
“哎呀,糟糕!”文瑾急得大叫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
手里飞速转笔的义廷被这一声尖叫吓了一跳,猛抬头之际,笔从食指、拇指和中指间滑脱,掉到桌子上,紧接着,又从桌上落到地上,毫无障碍地朝前滚去。
“啪嗒……啪嗒……咕噜噜……”安静的教室里,这一连串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义廷抬屁股,伸手从地上捞起笔,一起身便探头探脑地看着文瑾:“咋了?学霸!”
教室里的哈克尼斯圆桌下面的十三块小桌板早已被抽了出来,同学们的椅子也齐齐向左调转了90度,坐得首尾相接。这种考试阵型的教室布置,将文瑾的尖叫声烘托得更加尴尬。
此时,每个同学都用惊讶的眼神望着文瑾,伊娃还耐人寻味地上下打量起她身上那件花毛呢背心裙来。
文瑾推了推脸上的近视镜,揪着裙角一脸慌张愧疚。
很快,这个小风波就过去了,大家又恢复了等待考试的不耐烦。
文瑾焦急地看着墙上滴滴答答走动的钟表,时针和分针马上就要指向11点了,她拎起书包,在里面疯狂地摸索翻找,额上都沁出了汗珠。
她的脑子却一刻没闲着,像按下了倒退键的电影镜头,疯狂地往前倒退,头天晚上,复习完功课就收拾书包了,她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到底有没有一个把笔袋装进书包的动作。
义廷看她如同野兽般刨呀刨呀,再看看她空空荡荡的桌面,立时明白了状况,问道:“没带笔还是咋的?”
说着,善解人意地伸出长臂,从文瑾右侧递上自己的铅笔袋。
文瑾脸红了,她没有回头,也没接笔袋,向来自诩做事最精细,最靠谱的她,在完美主义者的强迫症驱使下,深深低下头,在心里责备自己。她尤其不好意思向大大咧咧的义廷面前承认,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随着一阵皮鞋敲击木地板的笃笃声响,马丁博士已经拿着厚厚一叠考卷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哈克尼斯圆桌靠近白板的那一端,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不要紧张,这次小测验的内容并不是很难,只要对书上的知识领悟、吃透……”
义廷又将铅笔袋向前擩了擩,这一回铅笔袋蹭到了文瑾的胳膊,她没办法继续无视,只得接了过来。
趁马丁博士说话的当儿,文瑾迅速拉开铅笔袋正面的拉链,本想迅速找一支碳素笔和一支带橡皮头的2b铅笔,赶快把黑不溜秋的铅笔袋还给义廷,但是,两支刷着鲜艳油漆的木制笔杆大头娃娃圆珠笔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两支笔原本也没有什么特殊,就是国内的韩国文具小店里经常能看到的式样,她记得,她再小一些的时候,也有过这样小儿科的东西,只不过,这么蠢萌蠢萌的物件出现在一个肌肉男的笔袋里,违和感实在是大到令人难以接受。
这时,前面的艾伦一扭身,将手里的卷子传给了文瑾,她来不及多想,从笔袋里抽出铅笔和碳素笔,迅速将笔袋和剩余的卷子一起丢给了身后的义廷。
文瑾一如既往地提前答完试卷,却并没有提前交卷,而是一遍遍检查。
下课钟声想起前最后一秒,义廷才将将做完试卷,他长舒一口气,大步走到正要离开马丁博士面前,交上试卷。
同学和老师纷纷离开教室,义廷回到座位上,哧啦一声合上铅笔袋,收拾起书包,他推了推正在椅子上发呆的文瑾,傻傻地问:“不会在等我吧?走!去吃饭!”
“等一下。”文瑾没理义廷,又趴在桌上演算起来。
大个头儿义廷摸不着头脑,杵在文瑾面前,催促道:“快点吧,我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卷子上第二道小题,你的答案是多少?”文瑾仍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只是将头抬起来看着义廷,巨大的海拔差,令她的脖子都快要折过去了。
“哎呦,那道题总共才两分,好吧!不用这么较劲。不得满分又不会死人!”义廷从桌上拿回文瑾借走的笔,把书包往身前一扭,又掏出铅笔袋。
文瑾回过神来,说:“哎,等等,我再看一下你的铅笔袋。”
这什么好看的?义廷琢磨着,还是将铅笔袋交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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