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布拉格。
天气阴沉,云雾中不时露出一角天空。平卡斯教堂静默在雾霭里,侧墙勾勒出灰色的轮廓。一旁的新犹太公墓,有人在用希伯来语大声祈祷。
佛兰茨?卡夫卡今日下葬。
来的人不少。有人倒夹着黑伞,更多人没有。死者的三个妹妹围拢在棺木前,低声哭泣。老父用颤抖的粗手为卡夫卡系上祈祷披巾,并撕上一个小口。母亲则小心地托起他的头,将一小袋巴勒斯坦的泥土垫在下面,这能让卡夫卡找到回家的路。
多拉——那个可怜的女人绝望的沉默,像死人一样扑倒在墓穴上。她是卡夫卡的情人,却被他的家人厌恶。他们走过来,粗暴的把她拉开。
马克斯?布劳德盯着棺木。上帝保证,他简直不能相信卡夫卡被埋在那个箱子里——我的朋友,你才刚刚开始出名。
他走上去,谨慎地将一部书稿放在卡夫卡胸前。遵照遗嘱,这部没有发表的作品将随他下葬。更多的书稿被要求焚毁,布劳德不打算遵从。
一捧泥土撒上卡夫卡的棺木,然后是更多的泥土。黑色的棺木渐渐隐没。和其他犹太人公墓一样,这里将增添一座新的石碑,再刻上这样的话:
佛兰茨?卡夫卡。1883——1924
布劳德最后一眼扫视送葬的人群,发现了两张陌生的东方人的面孔。他们站在最外围,注视着坟墓。
下一刻,他们消失了。
1973年,布拉格。
接连几天暴雨,新犹太公墓的地面变得湿滑泥泞。有几处地方,草皮被雨水冲开,裸露出墓碑下面黑黝黝的基座。
正值深夜,守墓人已经睡熟,矮小的石屋没有了灯火。老彼得扛着铁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墓园里跋涉。一个年轻人跟着后面,神色不安。
彼得停了下来。他打开帽子上的头灯,照亮了一座方尖墓碑。彼得蹲下身子,看到灰色花岗岩打造的碑体上方,刻着一行字:
佛兰茨?卡夫卡。1883——1924
“就是这个!”他用力把铁锹插进泥土,搓搓手说:“乔治,快过来。乔治!”
“别喊我名字!”年轻人惊恐起来。
“守墓人睡得像头猪。”老彼得撇了撇嘴,“这儿除了猫头鹰,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我要发财啦?”
“是我们——还得挖出来再说。消息靠得住?”
“千真万确。”乔治点点头:“小布劳德欠了我很多钱,他的祖父是卡夫卡的亲密伙伴。怎么样,你打算拿多少?”
“一人一半。”
“得了吧!挖一座坟而已,我完全可以自己干!”
“现在后悔还不晚。”老彼得站起来,“动手吧,我一个子儿也不要。”
“让我想想……”乔治脸色发白。事实上,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盗墓贼——即所谓“短尾巴鬼”——老彼得才是。
“多久都行。”
老彼得看穿了他。这个毛头小子没什么胆量。让他去挖开一座名人墓穴,还不如让他去抢银行,尽管只是几铁锹的事情。
“好吧!”乔治咬了咬牙,“你得负责变现。老头儿,‘卡夫卡的遗稿’肯定值钱,别想糊弄我。”
“站开一点。”老彼得攥紧铁锹,几下就在墓碑下挖开一个大坑。连日的暴雨让一切变得顺利。乔治退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着老彼得的身体逐渐矮下去——土堆越来越高。
砰!
铁锹戳到了什么东西。老彼得兴奋起来,挖得更加带劲。一具棺木逐渐显露出来。木板已经腐朽,黑漆剥落,靠上一点儿的地方有块金属铭牌。老彼得俯下身子,轻轻拂去泥土,露出了字迹:
佛兰茨?卡夫卡。1883——1924
“你瞧,这很容易。只要你说的没错,我们就……”老彼得抬起头,发现空无一人。天知道这个胆小鬼躲到哪里去了。
棺木没有上钉,符合犹太人的习俗。老彼得推了推,比想象中要沉重。他躬下身子,打算用力,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怪叫。
老彼得吓得一屁股坐在泥水中。然后看到,一只猫头鹰扑棱棱的从头顶飞过。该死!他愤怒地抓起一把软泥甩过去。
老彼得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胆量已经随着年华老去,大不如前了。干完这一票就退休,他打定主意。
他吸了口气,按住棺盖的一侧开始用力。棺木发出嘎嘎的响声,在夜空中敞开。
老彼得呆住了。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手指的血混着泥土流淌下来,老彼得毫无知觉。他似乎被一个可怕的噩梦魇住了,浑身颤抖,却一步也挪不动。
“我的……上帝……”
他含糊不清的祈求宽恕,眼睛却无法离开那个可怕的事物——棺木中,趴着一只硕大的甲虫!
它有一人高,浅灰色的背散发着钢甲一般的光泽。三对毛茸茸的长足从两侧伸出来,看着就让人浑身发痒。
“上帝……”老彼得拼命想要自己收回目光,但不管用,一切都不听使唤。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搭上了他的脖颈!
啊——
墓园中,传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
列车驶离无名小站,12号车厢上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个矮个汉子,结实有力,手里提着一叠报纸。他歪着脑袋,沿着过道一路走过去,旧皮鞋把暗绿色的化纤地毯踩得咚咚作响。即将进入13号车厢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重重关上了大门。于此同时,另一头的车门也被人关闭。
12号车厢立刻孤立起来。
昏昏欲睡的乘客打了个激灵,大家略感不安。矮个男人突然甩掉了报纸,露出一柄狭长的砍刀。
“打劫!”
砍刀挥舞两下,乘客一阵骚动。接着,站在后门的两名男子做出同样的举动,寒光闪闪的刀锋让车厢马上陷入沉默。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提着帆布口袋,从头至尾开始敛财。脸色发白的乘客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扔进去,布袋快速鼓胀起来。
男孩儿走了一半,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桌上摆满了扑克牌。女的把一张扑克丢在地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看你妈看啊!”男孩儿发出尖细的叫声。
女孩儿皱了皱眉。她身边的年轻男子站起身,一把揪住了破口大骂的孩子。骂声戛然而止。
男孩儿用力挣扎,对方的手指好像钢勾。他用力踢打,却什么也够不着。年轻男子把他的提起来,轻轻扔在地板上。男孩儿发出惨叫,其实根本没事儿。他一骨碌爬起来,指着年轻人大叫:“敢炸刺儿是吧!”
矮个男人冲过来。劫匪喜欢和气生财,但那些冒失的出头鸟必须一枪撂倒,否则无法控制形势。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两下子,但没啥用,这种人见得多了,两刀下去就会老实。
突然,他脚下一滑。
矮个男人踩到了一张扑克,梅花五,塑封的牌面很光滑。他向前扑倒,那个年轻人顺势抓住他的手腕。矮个男人听到咯嘣一声,他诧异地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上来。他丢下刀,大声惨叫。
负责收钱的男孩儿吓呆了。他知道矮个汉子有多强壮,三名警察也制不服。或许这只是个意外,全怪那张该死的牌……但很快,在年轻人迅捷如风的打击下,另外几名持刀劫匪纷纷倒地,无一例外地捧着手腕嚎叫。
“叫乘警。”年轻人对一名乘务员说。他回到座位上,重新抓起扑克,慢慢展开:“瞧,这次我赢了!”
“苏朗……从潮东市到这里,你输了一路。”
“这次可不一样。我的牌是很烂,但你少了一张,梅花五。照规矩,直接判负。”
“你的自尊心真可怜。”
女孩儿笑起来,张开左手,里面反扣了一张红桃a:“你也少了一张,还是最大的。”
“该死!什么时候?”苏朗快速数牌,有些恼怒地抬起头。
“你威风八面的时候。”
“叶若彤!作弊是可耻的行为。你的自尊心更糟糕——有人规定了定位派打牌不能输么?”
“可以输,但只能输给定位派。”叶若彤得意地眨眨眼。
“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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