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玙单手扶着墙, 耐不住头裂开一般的疼痛,走到最后两步的时候顺着墙边一下子倒下去,头侧狠狠磕在浴缸台面的边缘上。
嵌入式浴缸, 做了极简冷淡风的设计, 大约是为了和玻璃房的清冷梦幻感做对比,棱角只大概磨圆到不至于膈手的程度,边缘仍旧是个坚硬的九十度角。
席玙额头磕上去的时候,巨大的冲击让他模糊的神志回光返照一般清醒了一瞬。
他甚至觉得这一撞,撞出来的疼能和脑袋裂开的疼形成个对冲。
昏倒前的最后一秒,席玙心想,他没事泡什么澡。
疼痛转移...挺好。
感觉不到头疼了。
苏冶在浴室外,双腿隐隐发抖, 甚至有些站不稳,半个身子压着雾面的玻璃门跪倒下来,仍旧费力地拍打着门。
死亡般的窒息感篡住了他,肺部像个破了洞的气球,每次呼吸都会发出令人不安的振鸣声。
膝盖跪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苏冶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搭在门上,沉重得无法抬起。
全身血液好像被冻住了,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瑟瑟发抖是因为呼吸困难, 还是因为如影随形的恐惧与幻觉。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拼命想敲开苏韵的门,却无济于事。
浅色发丝无力地贴在肩膀上,又顺着苏冶剧烈起伏的身体滑落垂悬在半空中, 随着苏冶发抖的身体和费力的呼吸一颤一颤。
发黑的视野边缘在到达某个临界点的时候, 黑色开始散去, 爆出无数五彩斑斓的光点,像空中飘落下来的仙尘,搅乱着苏冶的视线。
他的手仍旧贴在门上,五指用力地浮起青筋,分不清是在抓门还是拍门。
哐啷!
巨响传进苏冶的听觉中。
飘洒的梦境幻影般的仙尘迅速收缩褪去,苏冶又重新回到那片边缘发黑的视野里。
苏冶双唇颤抖起来。
“崽崽...崽崽...”
肺部的隐约窒息感仍旧在持续着,但另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慌包裹住了他。
一切和记忆里太过相似,甚至连倒地的这声巨响仿佛都如出一辙,勾起了苏冶内心最深处的惊惧本能。
漂亮的脸因为呼吸紊乱而神情痛苦,苏冶出了一身冷汗,发梢贴在脸侧落在肩上,再次和清瘦的肩膀一起猛地撞向玻璃门。
主题房为了安全,同材质的家居装饰都是选的十足十的钢化玻璃。
苏冶这一撞,仅能让身前的门颤动了一下,却没有丝毫要被撞开的趋势。
苏冶的手臂剧烈颤抖,他抬手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柔顺的发丝变得乱糟糟,毫无形象地胡乱贴着。
无法阻挡的恐慌感涌上心头,苏冶的手从指尖开始,像被电击一样异常颤抖着。
“等等...我马上...想办法。”
苏冶咬着唇,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转身奔向里间。
房间内有简单的开放式厨房,中岛上的东西都没怎么碰过,只有一个装着感冒冲剂的托盘。
苏冶看都没看,直接掀开柜门里找到一把肉锤,路过料理台时毫不犹豫地顺手抽出一把砍骨刀,转身直奔浴室门口而去。
门缝下漫出的水汽越来越多,苏冶的拖鞋早不知道丢到了哪儿处,赤着脚踩在一片薄薄的水洼上。
他低头,看见脚下的一小滩水渍里蜿蜒出一道猩红痕迹,在清水的包裹中扭曲扩散,像冬天时玻璃窗上结起的冰花,蔓延出艳冶的枝条。
苏冶扬手,漂亮的脸隐在飞起的浅色长发后。
钢锤重重砸在浴室门锁上,一片式的不锈钢锁立刻危险地颤抖了一下。
地面上被清水冲散的血迹仿佛倒映在苏冶的眼睛里,映得他眼尾微微发红。
苏冶胸口剧烈起伏着,又砸下一锤。
第二下,第三下。
不锈钢锁终于吱呀一声,叮叮当当带着插销砸在苏冶的赤足旁。
咣当。
苏冶手指松开,不锈钢的肉锤坠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凹痕。
他脚步虚浮着,另一只手死死握着砍骨刀,垂在身侧,推开了浴室门。
苏冶的动作很轻,浴室门开合到一人宽的缝隙就挨到了什么东西。
他侧身挤过绕出,提着砍骨刀反手背在身后,赤着脚缓慢地踩在湿润的地砖上,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地上蜿蜒出血迹,但并不是很多,到门口时就已经稀释成淡淡水红。
一轮半裹半披着浴袍的人影映入眼帘。
苏冶背在身后提着的砍骨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
小杨奔跑着,时不时伸手看眼手腕上的表,后背急得沁出一层薄汗。
调度人员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是以“屿屿”监护人跟进组的,不像其他的家长那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工作人员开口。
更何况现在大晚上的,十点过十一点了,像louie这一家都已经睡了,他去支开苏冶席玙附近待机的安保必须得给出个好理由才行。
人家节目组也是要保证嘉宾人身安全的。
小杨跟了席玙五年,本身个人素质也不差,业务能力在线,边跑边拿手机联系沟通了一番,总算是把苏冶席玙那组附近的后勤和安保给支开了。
pd和摄制组离得近,现在也来不及详细说,只能先过去再看。
“杨——哥——!”
身后几步处传来女孩子的呼喊声,夹杂在寒冷的寒风里,拉成扭出成很滑稽的音调。
“杨——哥——你慢点——烧烤要凉了——”
沈萌气喘吁吁,一边提两个外卖口袋,在海岸上跑得形象全无,还灌了好几口风,小腹岔气抽着疼。
这是咋了??
沈萌有点没想明白,杨哥送烧烤也不至于这么急啊。
急得不像是送夜宵。
反而像...紧急出警似的。
刚才在备采室里匆匆忙忙说一句给苏冶屿屿送烧烤就空手跑出去了,沈萌只能一手抓过还没拆的,也跟着跑出去。
现在两个人活像浪迹江湖的通缉犯,一个心里紧张,一个心里纳闷,迎着海风跑得无拘无束。
小杨听见了身后沈萌的叫喊声。
他右眼皮很反常,跳得跟抽筋似的,心里不安得要命。
本来不应该二话不说就让女孩子跟着这样跑,但时间紧急,他没办法解释太多。
而且沈萌是苏冶的助理,真有什么事的话自己人在场方便得多。
还好备采室离苏冶屿屿这组不是很远,两个人着急忙慌地狂奔,没多久就看见一片棕榈树下的圆形玻璃房。
小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先隔着段距离听见里头传来挺大几声撞击声。
沈萌两只手臂挂着外卖袋,活像要展翅高飞,见小杨停下刚想问一句,一开口也被那几声撞击声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啊!”
她想起苏冶的哮喘,心里一紧,继续往前冲。
这几声动静声挺大,隔壁房车里的王pd和摄像大哥也给震出来了。
“苏老师那边怎么了?”王pd扯了件外套就往里跑。
小杨吊着口气赶紧拽着沈萌。
沈萌一个趔趄,“杨哥你干嘛,我要去看看我们哥咋了!”
小杨不容分说,直接把沈萌推到王pd那边后接着往前跑。
“小萌正好!你招待pd和摄影老师吃夜宵!”
沈萌一脸茫然。
这夜宵不是给苏冶哥和屿屿带的吗?
那边王pd晃眼一瞧,看到小杨一愣。
这不是之前在沙龙那边见到过的...
没错啊,这清秀脸,就是席玙老师的经纪人,姓杨的那个。
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这么着急?是里头出事了吗?
沈萌惦记苏冶,把外卖袋子往地上一放,“两位老师你们先吃,我进去看看!”
剩王pd和摄影大哥在风中茫然。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咱们去看一下,也能搭把手。”王pd把外套拽拢,看了眼玻璃房那边,“先不要跟其他人说。”
摄像大哥也是懂行的,娱乐圈总有些弯弯绕绕的事和意想不到的事故。
两人也跟着往里跑。
小杨和沈萌脚程快,奔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先听见里面又是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小杨面皮一紧。
该不会是席哥终于和苏老师打起来了吧?
沈萌拿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两人进来,房内静悄悄的,那声巨响之后就没了动静。
客厅还亮着穹顶的吊灯,深处有些昏暗,只能看见浴室的方向透出幽幽暖光。
小杨沈萌对视一眼,立刻往里走。
走近一些后,两人终于看清浴室那边的样子。
门缝下漫出一地的水,水里好像还隐约泛着一点猩红的颜色。
沈萌一下子就慌了,“哥?苏冶哥?”
小杨喉咙发紧。
两人都看见门口还掉着一把钢锤,锤肉的那种。
靠近之后,浴室里传出急促又紊乱,带着尖鸣声的呼吸,像一根弦拉过破旧的木桌,喑哑破碎。
沈萌急了,这呼吸声太过异常,一猜就能猜到是苏冶在里面。
两个人脚步刚一动,里面立刻嘶哑带喘地尖吼一声。
“谁!”
沈萌往前,小杨看着那把肉锤拦住她,自己小心翼翼走过去,“...苏老师?”
浴室内的场景落入眼帘,两个人一瞬间呼吸滞住。
苏冶半蹲半跪地在浴缸旁,怀里抱着一件鼓鼓囊囊的浴衣,身后地上躺着一把剔骨刀。
两个人都没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苏冶的状态非常不对劲,苍白的双唇在颤抖,看见小杨和沈萌后受惊般抬眼。
神情辨不出是恐慌还是茫然,眼神里似乎还隐着一抹凶狠,和他平常温柔迷糊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一只手伸进怀中的浴袍里,似乎在按着什么,纯白的浴袍沾染上刺眼血迹,乍一看极为可怖。
小杨头皮发麻,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刺激到苏冶。
后者身后还落着一把刀。
他看向苏冶怀里的浴袍,看见一只幼童的手垂落出来,立刻确定苏冶抱着的是席玙。
小杨是席玙的经纪人,自然第一时间以席玙的安全为最优,心里急得要命。
血啊,那是血啊!
他再次出声,“苏老师?发生什么事了?您先出...”
小杨往里面走了两步。
苏冶立刻抱紧怀里的人,后背绷紧,看着视线里模糊不清的人影靠近。
他嘴唇微动,反应先于意识之前急冲冲张口,声音尖锐。
“——离我远点!”
小杨立刻不动了,举起双手退回去,带着焦急瞥了眼沈萌。
苏老师这是这么回事?怎么像受了刺激一样?
沈萌也是一脸惊愕。
“苏冶哥...是我,我是沈——”
话音未落,再次被苏冶尖声打断。
“走开!”
王pd和摄像大哥刚走到门口,被苏冶这一声短促又尖利的声音惊了一跳。
王pd看了眼摄像大哥,先行进去,“小杨哥?怎么回事?”
小杨神情正紧绷着,被吓了一跳。
王pd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打电话联系跟组的医务人员。
苏冶抱着怀里的人,看到后面又多出一个人影,无比警惕地开口。
“是救护车来了吗?”
王pd简短问了下旁边沈萌怎么个情况。
她又望了一眼,看见嵌入式浴缸边缘有块薄薄的血痕,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再看向苏冶。
苏冶抱着同组的幼崽,缩在浴室一角,身体微躬护着怀里的男孩,防备意识极强,刚才那一句夹杂着很重的攻击性,明显不信任在场的任何人。
她出声叫了一声,“小苏哥哥?”
苏冶立刻看过来,抱着幼崽的手又紧了一些,丝毫没有平常温柔迷糊的样子。
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模糊不清。
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叠出重影,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们手舞足蹈地扭动着,像一个个可怖的游魂。
好像有人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苏冶听不清楚,只能听见一团混沌模糊的声音。
救护车为什么还不来?
他抱紧怀里的小男孩,又往后缩了缩,整个人后背几乎紧紧挤在角落里,双腿屈起,肩膀微微颤抖。
身边似乎掉落着一个薄荷绿的话筒,连接着弯弯曲曲的通话线,话筒里传出无穷无尽的占线声,和他的呼吸频率重合在一起,一起一伏。
面前围着的人群又在说话了,苏冶视线僵硬着,迟迟没有抬头。
王pd回头,小声和小杨与沈萌道:“苏冶老师状态不太稳定,别刺激他。”
沈萌啊了一声,呆在原地。
小杨拧着眉没说话。
真要算起来,苏冶在娱乐圈里呆的时间不算很久,他没听说过苏冶有什么特殊问题。
“你们两位退后,我来。”王pd往前走了一步,“我有从业资格证。”
苏冶大口喘息着,看见一个人影慢慢接近他,但在他即将受不了的时候停下,蹲在外沿。
“——哥哥?”
苏冶立刻垂眼,怀里的黑发男孩闭着眼,并没有出声。
“小苏哥哥?”
苏冶猛吸了一口气,视线茫然。
一个女人的轮廓稍微清晰了一点,让苏冶感到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没能想起是谁。
声音模糊遥远传来,仿佛浸在深海中一般。
“小苏哥哥。”
“屿屿受伤了,他需要救治包扎。”
王pd拿了卷毛巾,说话的时候悄悄盖在旁边的剔骨刀上,连着毛巾往身后推。
金属刮过地板,发出一点尖锐的声音。
苏冶脚尖跟着抖了一下,喉咙发出像是恐惧又像是抽泣的小小动静。
王pd立刻举起手。
身后的沈萌趁机快速把刀拿走。
王pd又重复了一遍,“小苏哥哥,屿屿他受伤了。”
声音清晰了一些,苏冶眼神终于落在王pd的脸上。
“我...叫了救护车.....”
苏冶脸上露出一点包裹着脆弱的茫然,“他们来了吗...?我怎么看不见?”
王pd有点意外,没有想到苏冶在这种状态居然还记得叫急救。
她朝身后比了个ok的手势。
叫了急救就没关系了,她之前担心的是会耽误屿屿的治疗。
但看起来苏冶是能辩清屿屿的,只是信不过他们,不肯让他们接近。
这么抱着一直等也不是回事,屿屿的伤应该不至于特别糟糕,但也流了血。岛上有随行的医师,先消毒包扎一下会好很多。
“小苏哥哥,先把屿屿交给我们,我们带屿屿去包扎,好吗?”
苏冶在角落里,高挑的身形缩成一团,听见王pd的话后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屏蔽了所有沟通。
浴室只剩下他大口喘息的声音。
怀里的浴袍忽然动弹了两下。
苏冶条件反射般低头。
怀里的漂亮幼崽眼睫抖了两下,慢慢睁开。
席玙一睁眼,先感觉到自己脑袋火辣辣地疼,伤口似乎一跳一跳。
但比起刚才的头疼要好得多,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头侧的伤口有些发冷,但全身上下却被很舒适的温度所包围。
席玙慢慢回神,视线清明起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苏冶低着头,漂亮的长发变得凌乱不堪,那双柔潋眼睛里的眼神颤抖不止。
里面杂糅着很多情绪,惊恐,慌乱,不安,自责。
但直观上最强烈的情绪是一种沁入骨髓的恐惧,仿佛苏冶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被勾了了出来,血淋淋地甩在他脸上。
他在害怕,在恐惧。
苏冶的双唇甚至还在打颤,眼角发红,生理泪水自发地滚落。
席玙看愣了一下。
见到他本体,这么恐怖的吗?
他抬起手,想擦掉苏冶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流下的泪水。
幼童小而细腻的手落入视线。
变回来了?
席玙看了一眼,转而贴在苏冶脸边。
苏冶眼泪掉的更多了。
王pd在旁边口水都说干了,也没能得到苏冶一个反应。倒是怀里的屿屿一动弹,苏冶情绪瞬间有了波动。
苏冶视线因为泪水模糊,脸侧一凉,才感觉到崽崽在安抚他。
怀里的黑发男孩露出一抹笑容,因为还带着伤,飘忽神志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显得有一些集中不了注意力的懒散。
席玙费劲儿挽出一抹笑。
“我没事,别害怕。”
苏冶脸旁垂落的发梢一下一下晃荡着。
席玙没有太多体力,贴在苏冶脸上的手滑落下来,正好落在苏冶微躬颤抖的肩上。
“哥哥,我头疼,你能带我去医务室吗?”
苏冶喉咙滑动了一下,漂亮的脸低垂着,混乱的意识逐渐回笼,泪水流了一脸,碎发七零八落。
“好...好,我马上带崽崽去。”
王pd松了口气,立刻让开。
苏冶仍旧抱着漂亮幼崽,抱得紧紧的,似乎不放心任何人来碰。
走出浴室时,他踩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苏冶视线飘忽着看了一眼,是自己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破了。
并不是那个薄荷绿色的老式话筒。
他想起来了,他是用自己的手机叫的救护车。
一动弹颠簸,席玙的脑子又开始因为失血而不可控制地走神。
苏冶抱着他,他圈着苏冶的脖子,苏冶原本松垮束在身后的长发早就散开了,皮筋都不知道弹到了哪里。
席玙圈着,手指不可避免地穿插进苏冶的发丝中。
他模模糊糊想着,小孩还真吃香,苏冶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碰他头发,连他以前都没有碰过,屿屿给苏冶磕一个就能碰了。
苏冶脚步急促,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小杨在旁边跟着指路。
越发颠簸,席玙的手往上挪了挪。
他的手指忽然摸到一道微凸起来的东西,在满头柔顺发丝里显得格格不入。
席玙靠倒在苏冶的肩颈上,涣散的神志划过一抹疑惑,手指顺着慢慢往上摸。
是条伤疤,从苏冶右侧后脑勺的耳后开始,一点一点延伸至头顶,席玙甚至能隐约摸到针眼留下来的细小瘢痕。
席玙呼吸一紧。
苏冶后脑勺上怎么有这么长一条伤。
这个长度,还有指腹下的触感,足够让人心惊肉跳。
他还没来得及再仔细摸一摸,周身的温暖忽地散开,苏冶把他放到医务室的床上,随后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地。
一堆人一下子围了上来,隔在席玙和苏冶之间,挡住了席玙看向苏冶的视线。
苏冶喘了很久的气,才慢慢扶着床尾站起。
双腿还在发软。
医生询问苏冶当时的情况,苏冶努力调用全身上下的意志力,复述了一遍。
旁边小杨几个当时也在场的人默默听着。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没有去提那把肉锤和剔骨刀的事。
小杨觉得这事席玙也是当事人,闹大了必定要解释很多问题,不方便,就没说。
“嗯,多半是不小心摔倒撞在浴缸边上了,还好是撞得不狠,缝几针就可以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到医院后再拍个片,应该有点脑震荡。”
王pd松了口大气。
已经是节目最后一期了,结果出了这样的意外事故,还好不算太过严重,否则对节目组来说是个重大打击。
他们这是娃综,娃综上幼崽出事很不像话。
医师大半夜被叫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万幸没伤在后脑勺上,不然就很糟糕了。”
席玙使劲儿睁眼听着,听见“后脑勺”这三个字,脑子里想的全都刚才摸到的那条疤。
门口来人通知急救到了,苏冶这才站起,双腿还有些发软。
“小苏哥哥,没事了,放松。”
王pd递了根发圈过来,苏冶点点头,胡乱把头发束好。
护工把漂亮幼崽搬运到车上,苏冶十分紧张地跟着上了车。
小杨在后头犹豫了一下,看苏冶现在状态还算正常,就没有阻拦,自己跟沈萌叫了个车跟在后头。
深夜路上车少,救护车很快抵达,急救通道两名医生出来接,推着车往手术室方向走。
苏冶在旁边跟着,听见急救车上跟着下来的一名护工“嗯?”了一声。
他心思全在崽崽身上,分不出神来多想。
那名护工跟身旁医师咬耳朵,“又磕到了脑袋了啊。”
“还真是,家长也太不小心了。”
“怎么这么多灾多难,才几岁。”
苏冶在旁边,听得面皮发紧,心里自责又惭愧。
到了手术室门前,漂亮幼崽被推了进去,苏冶留在外面。
标着鲜红大字的门缓缓闭合,苏冶隐约听见里面的一位护士讶异了一声。
“又是这个小朋友啊。”
苏冶闻声抬眼,手术室的门已经合拢。
崽崽之前也受过伤?
旁边护工刚要走,苏冶叫住他,心里发紧。
“不好意思,我刚才听到一点...这位小朋友之前也进过急救吗?”
...
手术室内,席玙还保留着一点神志清醒着,护士俯身将无菌无纺布盖在他身上,只露出额头的伤口。
主刀医师拿着刀和席玙聊天。
“哈哈又是你啊小朋友,别怕啊,小伤,很快就好。”
旁边护士帮忙递器具,随口道:“门外那个好像是那档综艺的明星啊,长得可真漂亮。”
“是吗?我没看,叫什么名啊?”
“苏冶啊,你不上网吗?”
“苏冶?苏冶...哦!不就是之前的热心市民苏先生吗,之前南市机场打急救把小朋友送来的就是他。”
“哦对,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之前急救单上名字就是苏冶。”
“不过到了之后人就不在了,是个姓杨的人签的单...呃,怎么回事?”
在场的医师和护士们纷纷扭头。
心电监护仪上,这位小朋友的心跳滴滴声忽然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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