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早灭了灯, 靠着医院走廊墙壁的苏冶抬眼,看见里面的护工直接从无菌通道把床推了出去,送至病房。
他身体动了动, 肩胛骨离开冰冷坚硬的墙壁, 在病床消失于视野后,又一下子靠了回去,不轻不重撞得后背微痛。
胸中剧烈不断的心跳和隐约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总算好了一些。
苏冶手伸进外套口袋中,手指习惯性地想要摸索出什么东西,但只摸到几颗包裹着糖纸的蓝莓硬糖。
他像被烫着了一样,猛地缩回手。
“苏冶哥!”沈萌站在拐角处观察了半天,看苏冶情绪似乎没什么问题,小跑着跟过来。
小杨也在那边, 只是脚步有点犹豫,没跟在沈萌身后。
苏冶起身走过去。
“苏冶哥,这个我帮你拿出来了,岚姐嘱咐过的。”
沈萌掏出雾剂悄悄递给苏冶,同时观察着苏冶的表情,“哥,你现在好点了吗?”
苏冶捏着雾剂药瓶,习惯性轻声说了句没事,侧过身吸了一口。
胸口的窒息感好了很多。
苏冶感受着肺部的疏通, 想起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讨论,说哮喘发作时是不是会有死亡的感觉。
窒息感,如影随形的恐惧感,发黑的双眼, 模糊不清的视野。
确实像即将奔向死亡。
但今天的感觉完全不同。
刚才爆发在他身上对死亡的恐惧感并不是来源于哮喘发作时的窒息, 而是一种更根深蒂固的情绪。
门缝里淌出血水的画面似乎又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苏冶又吸了一口, 压下密密麻麻似乎要再度涌上心头的慌乱。
“嗯...哥你...没事就好。”沈萌看着苏冶轻微打颤的手指,咽下了心里的疑问。
苏冶刚才的反应太过异常了,超过了关心则乱的范畴。
沈萌想起苏岚火急火燎的嘱托,又和苏冶多说了几句,最后看了看苏冶苍白的脸色,决定先让苏冶独处休息一会儿。
“那我去订房间,哥你可以去屿屿病房里看看他,就在楼上。”
苏冶低着头,“嗯”了一声。
沈萌一步三回头,放心不下地往外走。
拐角处一声不吭的小杨立刻走出跟在她身后,准备一起去订房间。
出了这种意外,明天上午的收官趴估计是够呛了,现在这个时间肯定也不好回去,只能先在外面住一夜。
附近酒店小杨比较熟悉,可以帮忙安排私密性好一些的套房。
他琢磨着,既然苏冶和席玙关系不一般,那他分内肯定也要多搭把手的。
尤其是苏冶现在这个状态...
小杨叹了口气,心想怎么一个二个都不是能省心的主。
“杨经纪人。”
小杨脚步一僵,听见苏冶在后面不远处叫他。
卧槽。
不会吧,难道苏老师有读心术,听见他在想什么了?
连席玙都能变身幼儿园小孩了,现在的小杨对各类奇闻异术的接受度猛然拔高,已经到了外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临危不惧的程度。
“哎,苏老师您说。”他笑容满面地转身。
苏冶走过来,边走边安静地看着小杨脸上花一般的笑容。
非常圆滑世故,是作为经纪人来说相当加分的点,一看业务能力就不低,应该是小杨的常用公式化表情之一。
但打照面这几次,苏冶却很少在小杨这张脸上见过这个客套笑容。
他每次看到小杨,小杨脸上恰好都是哭丧或慌张或焦急的表情。
例如在南市机场大厅撞到时,小杨夹着接机牌匆匆忙忙,压低声音好声好气地和电话对面打商量,表情真诚而迫切。
又例如在航空楼外的那道绿化带外,那辆冲进绿化带里的黑色大众旁,小杨表情焦急如焚,跟在急救人员身后。
再到今天崽崽被送到医务室时,小杨因为崽崽忧虑到不行的表情。
和那次事故几乎一模一样。
苏冶盯着小杨现在脸上的神情,一只插在兜里的手忍不住微微蜷缩,恰好捏住了那几枚蓝莓硬糖。
漂亮幼崽在手术室里接受手术时,外面护工告诉了他一件事。
崽崽之前就进过一次手术室,因为事故,但万幸只有轻伤,并不严重。
苏冶当时听见后,一颗心忍不住揪了起来,自责又心疼,轻声问:“是什么事故?”
护工大概也是觉得离谱,正好夜半没事,在外面等候区和苏冶聊了一会儿。
“说起来也是真的匪夷所思,是车祸,没想到吧,五岁的小孩出车祸。”
苏冶没懂护工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夸张,往合理方向猜测着,“是和家人外出的事故吗?”
护工摆摆手,表情一言难尽。
“一开始我们接到急救电话,也以为就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谁知道去了之后发现事故确实是普通事故,但出事故的人有点不太普通。”
苏冶“啊”了一声,指甲掐着指腹,“不太普通?”
护工拍了下大腿,“坐驾驶位的居然是个小孩!我们看到的时候差点吓傻了,车里没有其他人,就这么一个小孩坐驾驶座上!”
护工大概是有点说书的天分,把人胃口吊的高高的,连带着苏冶手心也跟着出了一层薄汗,“这个五岁小孩就是里面正在手术的小男孩?”
“对,我到现在都没想通,您说说,一个五岁小孩怎么开得了车,但车里又确实没别人,而且还是在南市机场出的事,按理说放行的人看到一个小孩在车里肯定会拦下——”
苏冶呼吸僵住,他脱口而出,打断护工的话,“...南市机场?”
护工点头,“嗯,刚才忘了说了,是南市机场的事故,那天不是出站口出了点纰漏吗,不过还好没出什么乱子,事故只有这一起。”
苏冶掐着指腹的手指松开了,手心的薄汗变得冰凉,心里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护工的话在他脑袋里回放着,他反复咀嚼着那几个关键词。
南市机场。
只有这一起事故。
苏冶听见自己的嘴巴张开,声音有些飘忽,一字一句地问出声。
“...请问那场事故是哪天?”
护工嘶了一声,“我天天都在出班,您问具体日期的话我倒是想不太起来了,得翻下存单才行...”
苏冶一颗心吊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听见护工说想不起来具体日期,他那口悬着的气也没能立刻松开。
然后护工的后半句话响起。
“不过那天下雪了,是初雪,我记得很清楚。”
初雪。
只有那一天。
苏冶脑袋发飘,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僵化住,大脑半天转不开。
他很清楚初雪是哪天。
那天他也在南市机场,机场确实出站口除了点纰漏,航空楼外也的确发生了一起事故,就在他的眼前。
和他挨得极近,近到他下意识解开安全带,想要过去救人。
护工说,那天虽然混乱,但只有这一起事故。
“不过还好小孩没什么重伤,也得亏附近有人在,即使叫了救护车,一点儿都没耽误!”
护工乐呵呵地,“后来听同事说这事还上新闻了,叫什么热心市民苏先生。”
苏冶声音很轻,还发虚,像没睡醒,“...啊。”
“我印象也挺深的,呼叫中心的小姑娘说这苏先生声音特好听,好像还是个明星。不过我年纪大了,不太熟悉这些。”
苏冶愣愣地点头,“嗯。”
护工聊完这一段后,拉家常似地转过头,“对了,您也是艺人吧,我们院厉害了,光这段时间就接待了好几次艺人,能不能问问您贵姓大名啊?”
苏冶也转过头,和护工四目相对。
“我姓苏,苏冶。”
护工呆滞了一瞬间,“...哦,苏先生你好。”
......之前呼叫中心的小姑娘大呼小叫的名字好像就是...苏冶?
卧槽。
护工大叔心里默默爆了句粗口,暗搓搓地要了个签名后回去值班了。
苏冶在他走后,就一靠着墙待在手术室外,直到“手术中”三个大字的灯灭掉,看见沈萌和小杨过来了,才动了两下。
医院的长廊很安静,苏冶是赤脚跑出来的,还是护工大叔看不过眼,在后勤室找了双新拖鞋给苏冶。
鞋底碰到地板时,空旷安静的长廊响起轻微的沙沙声。
满面笑容的小杨眼皮子一跳,升起一点不详的预感。
苏冶一直混沌着的思维终于稍微清晰了那么一点点。
苏岚告诉他,南市机场那天有很多记者狗仔在蹲点,因为那天有席玙从海市回来的航班。
而苏冶在机场大厅撞到了席玙的经纪人小杨,证实了确有其事。
后来航空楼外面出了车祸,苏岚担心记者,拦着没让他下车,但他打了急救电话。
然后苏岚在微信上说,那辆车是小杨的,车上的人多半是席玙。
可刚才的护工又告诉他,那天医院只收治了一场急救,就是他叫了急救的那场交通事故,但负伤者不是席玙,是个五岁小孩。
和苏冶一路抱过来的崽崽是同一个小孩。
长相酷似席玙的崽崽。
一开始,苏冶只是忍不住紧张,因为没想到崽崽这么小就一次又一次受伤。
到后来,他头昏脑涨,理不清思绪。
许许多多事情慢慢对合上,再度导向一个苏冶之前想过,但只是一笑而过的答案。
崽崽和席玙,是...
苏冶停在小杨面前。
小杨176的身高,虽然脸长得清秀,个头其实不算矮,但苏冶站在他面前时,小杨还是得微微抬点头才能把那一张脸看个明白。
然后小杨被晃得眼神一飘。
啊...这无边美貌...
之前苏冶淡圈毫无踪迹,小杨虽然在席玙的身边直接间接听过不少次这大名,不过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能让席玙间歇性情绪激动的主。
后来嘛,后来虽然苏冶回来了,虽然他们哥贴过去了,不过为了避嫌起见,外加本身节目内也没什么见面机会,小杨一直只在直播里欣赏过苏冶的颜。
有一说一,小杨完全能理解苏冶为什么会是top团oril的初代门面。
也完全能理解为什么苏冶退团后那么多人情绪激动到原地转黑。
苏冶确实...就是很美,美得独特,是夹杂着细雪的寒风。
像这样近距离无死角肉眼瞻仰,还是小杨第一次。
苏冶挺高的,182的,身形高挑而修长,而且因为有些清瘦而自带股破碎美感,外加平时那个温柔性格,谁看谁迷糊。
但这是苏冶笑起来的时候。
苏冶不笑的时候,美得冰冽,站在小杨面前微微垂眼,细长眼睫顺着眼神轻搭。
因为那双十分独特的眼角微扬的狐狸眼,还有眉尾下方的那颗朱砂痣,让苏冶垂眼看人时会有种冷冷的艳冶感。
现在的苏冶没有一点病美人该有的柔弱气势。
尼玛的,好漂亮,好恐怖。
小杨心里泪流满面。
之前只感觉他们哥气场很强,在圈里呆了这么些年,小杨还没见过比席玙更低气压的主。
谁知道苏冶...苏老师面无表情的时候也这么让人心惊胆战。
小杨毕竟是跟在席玙这种咖位身边的,这么些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但苏冶往面前一站,还没出声,他先开始有点怂了。
小杨忍不住唯唯诺诺地双手垂在身前扣住。
“苏老师,什么事,您请说。”
小杨收回目光,盯着苏冶的肩膀,心想这绝对不是他不敢继续对视下去,这只是对苏冶老师的尊重!
苏冶开口,声音很轻,语气平静。
“杨经纪人,我应该和你之前就见过,在南市机场。”
小杨点头,“对,好像不小心撞到苏老师了,当时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冶无声看着小杨的反应和神情。
“杨经纪人那天是去接席玙的吗?”
小杨的眼珠子不动,脑子代替眼珠子转了又转。
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没有意义,席玙那时的行程保密性一般,一查就知道。更何况他一个席玙经纪人,去机场不是接席玙也说不过去。
“对的对的。”
苏冶声音从头顶上飘下,“啊...所以赶得很急。”
小杨决定打个太极,顺着苏冶的话说下去就完事。
“是啊是啊,那天人太多,不小心撞了苏冶老师结果还没认出来,您瞧我这——”
苏冶那独特的微凉却说不上冷的缥缈嗓音又落了下来。
“不是的,我说的是杨经纪人的车出事故的事。”
小杨一口气还没酝酿好,迅速憋回了肺里,后背开始僵硬起来。
苏岚告诉苏冶了?
小杨脑子转的飞快。
苏岚告诉苏冶也无可厚非,但苏冶知道后肯定会猜车里的是席玙。
不过这也没事,他记得很清楚,席玙被搬出来前苏岚就带着苏冶走了,苏冶肯定没看到车里拖出来的是个小孩。
这件事也压了下来,只报道了事故,没提到负伤者,苏冶应该是不知道的。
“对,哎呀苏老师可要帮我们保密哦,这事好不容易从媒体那里压下来...”小杨跟着打哈哈。
“刚才有位护工告诉我,那天收治的患者是个五岁的男孩。”
小杨声音猛然刹住。
他抬头,刚好撞上苏冶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略微探究的眼神,嘴里酝酿好的说辞一个都说不出来。
咋办。
咋办咋办咋办咋办。
就算给“五岁男孩”找到了合适的身份,但一个小孩独自开车本来就很匪夷所思。
小杨急得要上火了。
他疯狂调动着所有脑细胞,嘴上一边拖延着,“啊,对,就是屿屿来着,准备接他到席姐那边和小露珠——”
手机铃声响起,小杨递了个歉意的眼神赶紧掏出,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这个电话真的来的太及时了,等他接了电话随便找个借口开溜,先躲一躲苏老师。
完美!
小杨甚至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
“苏冶呢?”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夹杂着一点烦躁的声音。
小杨嘴角抽了抽。
这怎么一做完手术开口第一句就问苏冶。
他还准备开溜呢!
“苏老师这会儿在医院里呢。”
电话那头呼吸声平静了些。
半晌,小杨都感觉到背后苏冶那疑惑又礼貌的眼神了,听筒里却迟迟没传来下句。
小杨悄悄揉了下自己肩膀,想问一句吧,又不能当着苏冶的面叫这声“席哥”。
“呃...那个...”
“你把电话给他。”
准备快点开溜的小杨想当场昏厥。
啊,席哥,你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是吧。
臣等正欲战死,主公为何先降!
苏冶在一旁等待着小杨。
原本他应该直接走开,崽崽出了事情,小杨肯定会很忙,这通电话搞不好是来商量工作安排的,小杨应该不方便在这里留太久。
苏冶安静地站在原地。
小杨半侧过身去,小声说着话,苏冶隐约听见提到了自己,大概是在问情况。
小杨的声音有些为难,苏冶无意识地猜测着是不是工作不好安排,也有可能是行程乱了不好处理。
...算了。
等下次对方空闲一点的时候再问吧。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事有点太离谱,恐怕问出来小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冶收回眼神,转身。
医院的长廊真的空荡荡的,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他记忆里的医院,始终停留在拥挤又嘈杂、泪水伴随着哭号的印象里,像一个缩小的梦魇。
但现在一切静悄悄的,静到苏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被沈萌瞥到一眼后就藏进兜里的手指仍旧在微微发抖。
“哎,行吧...苏老师您——哎,苏老师?”
苏冶刚走到电梯前,忽然听见走廊上打电话的小杨叫他。
他转身,看见小杨拿着手机跑过来。
“苏老师先别走!”小杨把手机递了过去。
苏冶不解其意地接过,贴在耳边,“您好?”
静悄悄的,和这条走廊一样。
但仔细一听又有一点不同,手机里面有一些有规律的呼吸声。
苏冶等了半天,对面都没给回话。
他看了一眼小杨,再次出声,“请问是——”
“既然在医院,为什么不来看我?”
手机里忽然传出闷闷的一声,是小孩子的声音,语气低沉,好像精神不佳似的,末尾语调放得很轻,轻到苏冶屏住呼吸去听。
“...崽崽?”
苏冶出声,埋藏在心里的那些疑惑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嗯。”手机里应了一声,“你在哪?”
苏冶回答:“我马上上来。”
席玙挂掉电话,随手甩在被子上,末了又再次伸手拿过来,放在自己枕头旁边。
他倚着柔软的靠枕,抬头盯着天花板。
旁边检测仪发出滴滴的声音,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坠。
又是顶层这间单人病房,无语。
席玙眼神微挪,看见深色实木的床头柜上摆着枚镜子,映出他额头绑了圈纱布的模样。
可能镜子也是他之前用过的那枚。
“......”席玙挪开眼神,手指摸上自己的额头。
伤口其实没有伤在额头,也没有多长,只是当时血流了下来,比较骇人。
他摸到纱布下凸起的缝合线,轻轻一按。
挺疼的。
而苏冶后脑勺居然藏着那么长一道,骇人又可怖。
席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挫败。
他以为他很了解苏冶,知道苏冶的一切,苏冶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结果席玙忽然察觉,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他对苏冶的了解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不知道苏冶为什么一走了之,不知道苏冶这五年去了哪里,不知道苏冶为什么会有哮喘。
也不知道苏冶刚才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更不知道苏冶后脑勺那道骇人伤疤是怎么来的。
他对苏冶的了解,也就比别人多一点点而已。
席玙想起以前和苏冶同居时的一些事。
苏冶性情柔和,或者说是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所以显得对谁都差不多,对谁都是同一副笑容。
和他在一起后,苏冶才变了一些。
席玙是第一个看穿苏冶温柔外壳下包裹着冷淡的人,也看出苏冶虽然在团内很敬业,练习很刻苦,但对oril却没有过多执着,也没有那份归属感。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挑拨苏冶,想看看苏冶到底会在乎什么。
现在想起来,他也许一开始就已经被苏冶吸引住,只是稍微晚一些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情。
席玙记得和苏冶在一起后,他们一起做了很多演出计划,不过大部分是席玙计划偏多,苏冶总是在一旁仔细地听,听完后很温柔地笑。
席玙其实不是那种喜欢列计划的人,他很随性,就连空降出道也只是一时兴起,他其实更喜欢无拘无束的创作环境。
他为什么做了那么多计划呢。
席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能回到歪倚在阳台的靠椅上和苏冶一起写歌的日子。
大概是因为他那时就已经隐约有了危机感吧。
苏冶身上那股缥缈不定的气质太强烈了,强烈到席玙心里隐隐不安。
所以他做了很多很多计划,想留住苏冶。
但是席玙忘了,雪是会化的。
太阳过于灼烈,雪就会不可避免的消隐无踪。
他和苏冶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他没能多去了解苏冶一些。
席袅曾经嘲笑过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席玙从没这么觉得,也确定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因为苏冶真的有慢慢对oril生出归属感,后来也主动参与了很多工作事务。
但席玙现在忽然发觉,他一厢情愿觉得自己对苏冶无比了解,觉得自己计划好了两个人的未来,其实只是一种变相的傲慢。
他太傲慢,傲慢到从来没有察觉过苏冶有没有不对劲,以至于五年后只剩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滴。
房门滑开,苏冶走进来。
席玙抬头,正好看见苏冶贴着床边坐下。
席玙什么都没说,暂时抛开这些杂乱心绪,仰头学着幼童的模样露出一个笑容,想让苏冶放心。
但苏冶却伸过手来抱住他。
“崽崽,你不要难过。”
席玙一怔。
苏冶头低垂,蹭着席玙的脸侧。
“我不会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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