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弘晖感慨国家难治理的时候,海棠带着百岁和安康到了关外。
到关外后留守宗室和各地官员来迎接,去了先吃了三天的饭。这三天的饭还不能不吃,请客的人也说了,这是回家了,家里人请你吃饭你还不吃?
人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海棠算是强龙,这些亲戚就是地头蛇。
大家在饭桌上互相探底,连百岁都被他们绕圈子打探消息绕得晕晕乎乎。三天后的晚上百岁半夜起来上厕所,出来后被风一吹,发现哪怕是要进入夏天,关外还是很凉爽的,在这种气温下居然不想再睡了,就忍不住出来走走。
他们在盛京,却不在盛京的小皇宫里,两三个月前百岁就拨款修小皇宫,现在那片建筑已经被推倒了,是住不进去的,他们住的是桂枝的公主府。
百岁在公主府里面来回踱步,一直到了早上都心事重重。
今天海棠说什么都不去吃饭了,昨天已经说好了,这几天要好好地歇一歇,清清肠胃。
所以在早上起来后就看到百岁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海棠问:“今儿起来得这么早?”
少年人贪睡,按道理说这个时候该是在睡懒觉呢。
百岁追着海棠说:“睡不着。”
海棠开始打养生拳,这么多年给海棠的感觉虽然康熙自私自利,以国为家纵容儿子们领着整个朝廷陷入夺嫡消耗,对贪官额外开恩,导致上下贪污吏治糜烂,但是他的生活习惯还是值得学习的。
早上空气好,气温适宜,打了一套拳神清气爽。在麻雀的叽叽喳喳声中,海棠接着毛巾擦了擦汗,跟百岁说:“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怎么比我这老年人都急躁,急不得!一起去走走吧。”
两人在公主府溜达了起来,小皇宫面积不大,公主府的面积就更不大,而且也没什么可看的,到处是房子,连点花花草草都没有。
这不是为了赏景,百岁急不可耐地问:“您在雍正初年领着阿玛去江南安置棚民的前后事迹孙儿都看了,只盼着您这次再展神通,可是姑祖母,您到现在都没说要怎么办?咱们到了这里都三天了,您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海棠反问:“我怎么没透露?我不是说了吗?这次来就是修路的。”
“可是您出京的时候和阿玛你们商量的是要管理关外老家,让这里富强起来啊。”
“傻孩子,想富起来是一朝一夕的吗?一夜暴富不是好事儿,真的一夜暴富会有不断的灾祸发生。人力不可抗天力,想让关外富强起来,十年都是少的,我和你阿玛都是奔着三五十年去的。到时候我死了,你阿玛老了,就是你接着干。”
“三五十年!”
“对,这一代人不行了,要靠下一代人才行。”
“那……”
“你知道关外缺什么吗?”
“缺商机?”
“不不不,孩子你误会了,关外一直不缺商机,关外也不缺商人,就算是当初咱们和大明对峙的时候,不也是有大把的晋商横穿草原来和咱们做生意吗?那时候佟家不是靠走商两边刺探吗?再往前,关外的人参鹿茸也不缺人买啊!关外从来不缺商机,关外缺的是人。大把的人!”“缺人?是了,八旗跟着入关,留下的人本来就少。往年往宁古塔尚阳堡等地方流放犯人也有充实人口的意思。可是喊了这么多年的京旗回屯都没用,以前钱少的时候京城就是好地方,京旗闹着不回来,更别说现在您给他们找了好出路,现在京旗都有了出路手里又有钱,更看不上关外这穷山恶水。”
“所以要先修路,再在这里开辟军港和民港,吸引大量的人口来这里。要用铁路把大把的机器送进来,把受灾地方的百姓移送到关外来,等人口慢慢充实了再说下一步。下一步无论是务农还是务工,都有人手了。
所以这次咱们来首先要把修路的事儿敲定下来,然后是勘察军港和民用港口,加强武备。要在这里对对外贸易,形成与广州遥相呼应的出口口岸,同时利用机械开荒垦田,划分耕种范围和日后的重工业区,这里的黑土地是最肥沃的土地,务必要利用起来,一旦全部耕种,不仅能养活现在的关外,还能存下不少,到时候关外藏粮藏兵,不比一直做禁地不许人进出强吗?”
“嗯。孙儿明白了,就是一步步来。”
“对,就是一步步来,咱们先在关外走一遍。你先做到心里有数才行,这里不比湖广,那里的人只要有吃有住就行,这里要先解决没人的事儿。”
溜达了一会两人回去吃早饭,安康才起来,无精打采地出来吃早饭,嘟嘟囔囔地抱怨:“感觉每天都睡不饱。”然后就是一个长长的哈欠,随后就是机械地吃包子,等一顿饭吃完了才算是彻底醒了,问道:“祖母,今儿干吗啊?”
海棠说:“今儿出盛京往北走,带你们看看关外的大好河山。”
百岁急匆匆地写了一封家书报平安,因为着急走,又笔迹潦草地把今儿和海棠的谈话以及感想写了下来,塞到信封里面密封了让人给弘晖送去,随后一行人出盛京向北深入关外。
安康忍不住说:“我最远是到盛京,还没去过北面呢?”
百岁也很期盼这一路的见闻,作为一个发迹在关外的家族,他作为家族的继承人,自然对这片土地有别样的感情。很想看看祖辈口中的白山黑水。
这封信随着大量公文送到了热河行宫,此时弘晖带着京城权贵和大半个朝廷官员以及家眷们到了热河。
终于在将近十五年之后热河重新热闹了起来,以前跟随康熙来过的人也纷纷感慨这里比京城凉快多了。私下里吐槽几句雍正爷不会享受,有这么好的避暑胜地不来,偏偏要在京城熬着。
一大堆公文到了热河,弘晖没心情看,因为乌雅氏病倒了,在路上就嚷嚷着不舒服,到了热河一下子躺倒。
她的病也多,什么脑袋晕,肠胃不舒服,浑身没力气。那拉氏不放心,把她接到了行宫住着,亲自侍奉,太医院跟随来的太医也都守着。
用太医的话说这是上年纪了,身体各处都老迈了,要仔细照顾慢慢调理才行。
这时候太医院的院判出来,门外弘晖和十四阿哥都在。这次来热河没老六阿哥和弘阳,老六阿哥看护京城的几处衙门,把处理不了的公文转到热河去,弘阳就是专注于全国的金融事务,同时要留意粮食物价和皇粮国税入库。所以这会太医只能给弘晖和十四阿哥说太皇太后的病情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日后生瓜梨枣不能再吃了,想吃蒸熟了或者是煮熟了才行。要不然极容易上吐下泻。”
弘晖点点头,但是十四阿哥不觉得这话对,他急着说:“你这老头儿看不好的病就推说是年纪大了。要说年纪大也不是突然大起来的,老太太去年还好好的。别说去年了,就上个月之前也是无病无灾,一年到头偶尔有个头疼脑热是人之常情,老太太可没正经有过大病。”
遇到这样的家属太医是真没法说,还没法发脾气,院判就苦口婆心地解释:“毕竟上了年纪了,肠胃和一般人不一样,吃得软烂一些反而更好。”
弘晖拦着还要说话的十四:“十四叔,十四叔,老院判往日的医术你也是认的,怎么这会儿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先给祖母养病。”
随后就说:“十四叔他是着急了。”
院判赶紧说:“臣理解,臣理解,十四王爷乃是大孝之人,臣都理解。”
等太医们退下后,叔侄两个进了大殿。乌雅氏和那拉氏正在说话,看到他们进来就笑着说:“放心吧,我没事儿,前两天就不该嘴馋,看着甜瓜香甜就吃了半个,倒引来了这一番劫难。”
十四忍不住说:“都说生瓜梨枣常吃不好,您吃也要吃熟透的呀。那青瓜蛋子还没熟透,二十五弟又不懂的稼穑,跑去人家地里给您摘了几个,您也跟着一起吃,您也是……都没法说您!”
乌雅氏温和地说:“是额娘不该嘴馋。”
“不是嘴馋的事儿!”十四不想多说,摆了摆手。
弘晖就问:“这里住着舒服吧?您老人家晚上冷不冷?”
“晚上是有些凉,盖了一条秋天用的被子,倒也舒坦。”
那拉氏就说:“这里就白天暖和一些,晚上确实是有些冷,不过过一阵子晚上也凉快了。”
说了半天话,十四和弘晖出门去了。
弘晖说:“十四叔,你也别怪太医,确实是祖母年纪大了。要说不该吃生瓜梨枣,可是二十五叔他们吃了也没事啊。祖母又说她晚上冷,这个时候晚上能有多冷?我晚上就盖一条薄毯子,比床单厚不到哪里去,可见祖母身上的火气慢慢散了。”
十四也听说过老人家身体不行就是从畏寒畏冷开始的。根据一些神神鬼鬼的说法,人身上有三把火,越冷越是说明身上的火开始熄灭了。
十四生出惶恐来,觉得额娘命不久矣,忍不住跑到旁边的花草丛里蹲着哭了起来。
弘晖看他一把年纪咬着衣服下摆哭得一脸鼻涕和泪水,还要防着被里面的人听见,心里既感动又好笑。
为人子大概就是这样子。
他只能站在一边说:“十四叔,你别这样,你换个地方啊!”
知道的是在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突然老顽童了要去花草里面打滚呢!
“十四叔你差不多就行了,咱们换个地方哭去,万一被人看到告诉了祖母怎么办?”
十四就站起来捂着脸一抽一抽地走了,弘晖看他这模样心里觉得真的难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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