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这件事务必严查到底!今日敢劫掠税银和皇驾,明日就敢造反!”弘晖在勤政殿拍着桌子,气得整个人都红温了。
当天晚上海棠的侍卫拦着了来往的列车,车子都是前后两个车头,既然过不去就原路返回,旅客和货物滞留在最近的车站。这些车带回去了一个重大消息:圣祖爷的座驾侧翻了!那车身上写着大大的“康熙”两个字大家都看到了。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人不知道,整个铁路衙门是知道的,最近几日勇宪亲王从青海回京,坐的就是圣祖爷的座驾。
于是这消息就比一直往前跑丝毫不停留的送税银火车慢了半天到京城。
这消息很详细,轨道上的石头已经清理了,问题是那么长的一列专列倒在两条轨道上,已经把整个铁路给堵了,目前没有好办法把整个车给扶起来。两头车站已经滞留了大量的旅客和货物,好在天气不太冷,就算是滞留了暂时不会出大事。
随着消息到京城的还有三名殉职司机的尸体和受伤的侍卫们,同时移送了路上抓捕的部分劫匪以及税务账本。
弘晖气得三尸神暴跳,亲自询问侍卫前后都发生了什么。
侍卫们被抬着进了园子里,在周围肱骨大臣和宗室诸王的注视下,几位砸断了胳膊和腿的侍卫说:“当天晚上车行得不快,大概是在寅时前后车子急刹车,很多人从床铺上摔下去,随后前面车头开始拉汽笛,不少人赶紧抄家伙,当时家伙什还没拿到手里就整个车子在剧烈摇晃发生侧翻。”
“当时大概有七十多人,也有可能是一百多人,反正人很多,从车头那里和两边黑暗的地方出来,径直到最后两节车厢砸玻璃砸门,说是后面有税银。”
侍卫们很笃定地表示那些劫匪就是要劫掠税银。
刑部先是粗略审问了一下劫匪,说是有人告诉他们火车上带着一千一百万的银子,他们连一千两都没看过,又因为最近要推行宝钞,民间有人说这是官府在用白纸骗钱,大家不能上当。就有人合计说这也是个机会,劫掠了银子然后大家分了,藏起来一部分再把剩下的拿去兑换宝钞,到时候大家都能做老爷了。
因为听说现场没有什么运输工具,刑部审问的官员就问:“你们知道一千一百万银子是多重吗?你们这么多人一个人能背多少你们知道吗?”
就有劫匪说:“咱也没见过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多重啊,就想着去捡两个大元宝也行,一个大元宝能买一头牛呢。再加上咱们有的是力气,背上百八十斤应该没事儿。”百八十斤的银子是几辈子都攒不到的啊!
刑部大概审问了一下,这些人压根不是主谋,他们一点见识都没有,别说不清楚银子的重量了,就是连劫掠的对象是谁都迷迷糊糊,劫掠皇帝座驾的后果认知也没那么深刻,说是“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等到有官员说劫掠皇帝的座驾等同于谋反要诛杀九族的时候才有一点反应。哭天喊地地说真不知道那是皇帝的车,以为是说书人嘴里的“生辰纲”,好汉才劫生辰纲呢。
刑部尚书急匆匆进园子,这时候弘晖已经骂了一下午了。各条命令已经传下去,除了严查地方官员和地方势力,务必做到如篦子一般严查整个铁路衙门,以及从京城往西去的这条铁路沿路的地方官员。
户部刑部吏部工部兵部的官员被迅速抽出,十几支队伍出京,杀气腾腾地奔向各处。
京城的官员都很沉默,因为接下来必是一场狂风暴雨。
天快黑的时候一群大臣从园子里出来,在路上还在议论这事儿“胆大包天”
“敢劫税银子,纵观史书这种人也少见!”
“必是车站里面有内应,要不然怎么知道有银子在车上”
“无论是皇上还是勇宪亲王,都不会对这事儿善罢甘休。”
“这样着实骇人听闻啊!”
这时候扎拉丰阿和弘阳也急匆匆出京,上车前弘阳跟百寿说:“我们不在家,你要担起责任来,有事进宫去问你大伯,我和你祖母玛法过几日就回来了。”
“阿玛您心吧。”
弘阳急匆匆地上车,车子刚发出去,就有太监来找百寿:“大阿哥,太皇太后召见。”
百寿匆匆上车去老六阿哥家里。
这时候老六阿哥家里乌雅氏坐在堂上,两边坐着老六阿哥和十四阿哥。
弘杲站着把新得到的消息说了,遂闭口不言。
乌雅氏就说:“我再不会感觉错的,我就觉得这会儿不会这么顺利,前几日问老六,你说没人敢劫银子,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两天我都觉得心惊肉跳,你们父子下午还说没事儿,银子都进京了,必然是等会儿也进京。现在呢?有个消息传来,我这悬着的心彻底放不下了。”
十四阿哥说:“额娘,这会儿不能赖六哥他们啊!谁知道这消息和银子不是同一时间进京的呢!也就差了半天。”他充满遗憾地说:“要不是因为禁足,我都想去看看我姐姐怎么样了呢。”
弘杲说:“侍卫说没事儿,就是她不肯回来,这次把姑妈气坏了。对了,他们走的时候当地的地方官已经带了民夫来撬车了,希望能把车给挪开,要不然还不知道堵多久呢。”
乌雅氏就说:“她这是头回吃亏呢。”
老六阿哥说:“您也别担心,她人没事儿,扎弟和弘阳去处理这件事了,扎弟陪着我妹妹回来,这事儿后续交给弘阳料理。”
乌雅氏就说:“听说这件事后我就不担心了,听我说她坐的车路上遭遇离开意外,人没事儿之后我的心就放下了。人老了,就惦记你们……”
这时候太监在门口说:“永琏大阿哥来了。”
这时候弘杲的大儿子永琮(百年)陪着进来,两人一起去乌雅氏跟前请安,又给老六阿哥和十四阿哥请安。
乌雅氏急切地问:“你玛法和阿玛走了?”
百岁说:“刚发车,这会走了有半个时辰了。您放心我祖母没事儿,我姐姐也没事儿。”
乌雅氏说:“都这么跟我说,我也只能等着了,就盼着你祖母能早点回来,我这心里也踏实一些。”
这时候在乌雅氏惦记的海棠还在现场,地方官员轮番阿里请,海棠都没有离开这里。
车上很多行李都取了出来,自然有帐篷,就地搭建营帐,海棠看人把车给吊起来。
由于是整列火车都在侧翻,这时只能拆开,一节接着一节吊起来放置到一边。安康则是去跟着一起追捕逃犯去了,根据审问的结果,逃走的那几个才是主谋。
而这些人连家小都没管,直接跑了,等官府去抓家属的时候,家里人完全是懵的。
海棠以前也觉得动不动就牵连九族太残忍了,但是后来明白了,一个人发迹后真的会鸡犬升天。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就算是没得到具象的好处,也有人从某些亲属的光环里得到了无形的好处,这种好处就是哪怕不想要也摆脱不了。
海棠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会待太久,哪怕这是一个大案子,京城的弘晖也不会让海棠去处理。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儿等着海棠,她今年要做的事情已经排满了,就不是一个劫掠案就能够临时逗留在这里。
她之所以不走,其一是要给地方官施加压力,其二是要保证剩余的劫匪不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被灭口,其三就是看着这辆始祖级的火车被扶起来运送回京。
这次侧翻让这辆车受损伤的同时也断绝了它再次上路的可能,作为皇帝的专列它已经不够光鲜了,日后它只能做一件展示品,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人拍一张照片或者是画一幅画,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历史。
说真的,海棠对这一批车很有感情,想和它一起回京。
这时候成珠走来说:“六节车厢已经有三节被拉起来了,剩下的也快了。铁轨没什么问题,还能用。”
海棠说:“不是送来备用的了吗?拆了一千的铁轨铺上新的,这种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变形的地方肉眼看不到,对下一辆车有影响呢?尽可能换新的也别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了。”
侧翻或者是事故频发会影响到大家对火车的信任,所以海棠要求尽量减少火车事故。而这些年也确实没发生过火车事故,乘客对火车的负面评价就是车上有小偷,车站外面全是贼。
这时候安康跑回来了,坐到海棠身边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喝完打个饱嗝,觉得很爽。
海棠问:“今儿跑了一天有什么收获吗?”
“还真有!”安康眉飞色舞地说:“这几个贼头子不简单。他们以前是当地的豪强和泼皮无赖,虽然有的人有几个臭钱,但是并不算显眼,可是后来这一伙发达了,发达的时间就在十几年前,也就是这里通车的时候。他们有邻居说这些人发财的路子就是行窃。”
成珠问:“行窃?偷窃才有几个钱?也没听说过有人丢大宗货物的,而且火车运输损耗少,这是公认的。”
海棠说:“成珠,你意会错了,那些邻居说的行窃不是当扒手去偷货主的东西,而是偷官府的东西,内外勾结做车匪路霸。偷也就是那仨瓜俩枣,如果以运力有限为借口,想用火车运输额外交一笔钱呢?这钱和铁路衙门无关,就进了他们的口袋,货主们是给得心甘情愿,这些人利用职权勒索敲诈还没有后顾之忧。”
“就是这意思,”安康接着说:“他们这些人家这短短十来年盖起了大庄园,家里的子弟好多就进了车站。我去看了,暗庄园真大,真的是一处好宅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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