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宝受祁北南一席话的启发, 摸到了些门道。
思索了两日,在院子外挂了一张大大的招牌:可受索唤。
京城里头好些铺子都受索唤,提前上店里吩咐一声, 交待好时辰和地址, 到了点食肆便教人将吃食送上门去。
家里有客的时候,没提前备好菜,萧元宝也索唤过几回,倒是便捷。
只索唤得另外加钱, 若是自家里头的下人带了食盒去取,那便罢了;但若是到了时辰那头唤人送来,得看菜的多少, 多给三个五个铜子都是寻常。
先时开店的时候, 想着怕堂食生意忙碌拾掇不过来, 也便没想过做外送。
再来菜式的价格本已是不算低, 若是再受索唤加钱, 只怕是更教人觉着贵了。
也便是祁北南说的, 他起始并没有想明白食疗是要做甚么人的生意。
一味是考虑着价格高了, 怕寻常老百姓不肯来吃, 却不曾想长春楼经营的生意一开始就不像酱菜生意一般,是为寻常老百姓所开设的。
就好似是那布匹料子, 也分上好的绸缎庄子和粗布小店经营。
绸缎庄里的料子价格都高昂,所做的便是富贵之人的生意, 自然了,平头老百姓若是想要挑选两匹好料子, 也能带着银子进去买。
只是绸缎庄并不会将平头老百姓作为主要的顾客照料, 价格不会刻意调低来讨好这群客。
先前萧元宝便本末倒置了。
寻出问题所在,他不仅没再压缩下调价格, 反倒是还将招牌好菜的价格往上调了些。
受索唤后,没出两日,还真便有了些效果。
接连有跑闲来叫菜了,一日里头能够有五六单子索唤生意,这般在算上铺子里的堂食生意,店里的伙计可算是有些事儿做了。
不至教店中的伙计闲散着嘀咕,觉着食肆随时都要关了门去。
且有意思,萧元宝和白巧桂去看账的时候,瞧见索唤的都是那般补阳的滋养汤。
舍不下脸面来铺子里头吃的菜,有了索唤,倒是教人能安心吃了。
只萧元宝发觉,前来索唤的都是街上那般闲人,富贵高门人家的小厮女使却不见有来。
如此说明,食楼里所要讨好的客,不曾舍下面皮来过店里,还不晓得他们铺子所做的经营。
“这索唤的大都是补阳菜品,当是开业的时候那些前来店里的男子看了菜谱后,有心想吃,可又怕人笑话,这才叫街上的闲人来索唤的。”
萧元宝与白巧桂分析道:“说白了,吃咱们食楼里菜的还是那些寻常的老百姓。”
白巧桂道:“得想法子将咱的食楼宣扬到富户高门里头才成。”
萧元宝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只苦不得法子。”
“先前听说有商户为着宣扬自个儿所经营的物,竟雇了人往高门大院儿中扔拓印的纸团进去。倒是教人知晓了京城里头有这样一个铺子,只名声都不好了,反倒是惹了一身臭,教人看见了铺子都绕道走。”
白巧桂道:“正是这般,宣扬得宣扬好的,若是宣扬不得当,得不偿失。”
萧元宝宽慰白巧桂道:“好在是受了索唤生意好看了些,不着急,咱慢慢来。”
“我前些日子与鑫哥儿写了信去,与他求取生意经。他们世代营商,且他如今的绸缎生意又做得好,法子定然多,指不得能与咱一些启发。”
白巧桂一拍脑门:“糊涂,竟是将他忘了去,合该早给他写信去。”
萧元宝笑道:“这沾上了生意,方才晓得营商桩桩件件都十分的考验人。”
“外头总说商户最是刁滑,一身铜臭味。原先不曾经营大桩生意,只以为是商户大抵都品行不好。如今才晓得,说这样的话,是红眼商户精明说的酸话。”
“只有百般能干的人,才能把生意像模像样的经营起来,且还挣上银子。”
白巧桂道:“可不就是。”
正月底上,萧元宝便收到了明观鑫的信。
明观鑫恭贺了他和桂姐儿开了铺子,言说心中多羡慕两人在一处经营日子。
又责备,怎不早些与他说经营了生意,后与他说了如何在富贵之家宣扬生意。
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纸。
萧元宝瞧的仔细,眉头看的舒展。
瞧罢了信,他摇摇头,觉着自己在经营生意上全然便是一只小雏鸟。
到底是世代营商的人家,这经营的法子,五花八门的教他惊叹。
萧元宝没耽搁,立是安排了人出门去打听,又使了银子办事。
二月二,龙抬头。
这日祁北南休沐。
今年开春的早,这月份上京郊外的草皮子都绿了,风里都是泥土花草的新香。
天气暖洋洋的,城里城外的集会一场接着一场。
难得有闲,萧元宝便与祁北南一同到城郊的小龙山去赶庙会踏青。
一路出城去,官道上的车马人流都不少,待着上了山,更是了不得。
城里出来踏青求近的都往这头走,本是算不得大的一个道观,四处都能寻见人了。
萧元宝从道观底下供停车马的广场,与祁北南相携着一道踩着石阶梯爬上去,不见多高的石阶,竟还教他身子上还起了些薄汗。
“太久不到这外头来动弹了,走那么几步就气喘吁吁。”
祁北南笑着取出手帕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确是不似儿时在乡里,终日在山野地间跑时身子健朗。”
萧元宝看着山林里的大树子都抽出了新树芽来,山里头远离里喧嚣的人群,树木繁盛,空气也很清爽。
正值他四处张望之际,瞧见了不远处的亭子下立着个紫缎长裾的夫郎。
此人腰置长珏,身姿端得极正,萧元宝脑子里兀的便想起“珺璟如晔,雯华若锦”这两句来。
他驻足多瞧了两眼,不想对面的人目光竟也落了过来。
萧元宝不知那人是何许人,只见他身侧足有四个伺候的人跟着,远瞧着便很是矜贵,当是个身份贵重之人。
小龙山上见着甚么官眷贵人也不足为奇,不识不怪,他想着微微点头示意一番即可。
祁北南温润的声音却自头顶落下来:“那是郡君,顾言许。”
萧元宝微惊,与祁北南远同人做了个见礼,那头受了礼,回以点头。
罢了,行至别处,萧元宝才道:“可是林大人与之结亲的郡君?”
祁北南点点头。
萧元宝眸子微动,不怪觉着身份贵重。
他只在两人的婚宴上见过一眼,只彼时盖着盖头,也未得一观真容。
今日倒是巧遇得见,果真是一副好姿容。
不过他瞧着人似乎情绪不太高,面色也比寻常人苍白一些,好似身子也并不太好。
祁北南与他低声道:“便是因身体不多好,国公爷才并不想他进宫。若是选秀前他未曾定亲婚嫁,以他的身份姿容,入宫是显而易见之事。”
萧元宝了然。
亭子那头,顾言许道:“方才的是祁家夫夫?”
伺候顾言许的下人道:“正是,今日休沐,想来是一道过来烧香踏青。”
顾言许见过祁北南,是一甲进士游街的时候,瞧过一眼,知他是探花郎。
当初他爹晓得陛下有意选秀,便预备着在新科进士之中与他择选一位夫婿。
彼年一甲的三位进士相貌才学都好,打听得除却探花已然定亲外,旁的两位尚且未曾定亲。
一位状元郎,他如今的夫婿;一位是任珩,都是京中高门人家的子弟,他当然是认得的。
任家那个不着调,父亲更看中林青煜,便选了他与自己成婚。
虽他识得祁北南,也知他定了亲,却还是头回见着他夫郎。
他将才见着祁北南牵着夫郎的手走,又与他擦汗,与他沉稳不思女色的模样大相径庭。
顾言许道了一句:“瞧着,两人很是恩爱。”
伺候他的夫郎道:“听闻两人是一同长大的情谊,自小就定了亲,祁大人很是要紧他这位夫郎。”
他将萧元宝初进京来险些受人戏弄消遣,祁北南又敲打人的事说与了顾言许听。
顾言许听得入神,这样的夫夫,他还只在戏文上见过。
何其缠绵悱恻,教人心中羡慕。
伺候他的夫郎见着人神情恍然,更添哀愁,自知多言了。
转宽慰道:“咱们家大人只是公务繁忙,这才不得空陪公子一同来。”
不听这话就罢了,听了反觉心中更委屈。
“同在一个官署,官职也相差不多,作何旁人得空他就不得空。这般忙碌,索性是教父亲与他安排个闲职算了。”
终日里头回来便一头扎进书房里,不到月上柳梢头不见得人回屋睡。
他等着等着乏困人都睡着了去,教他只好白日多睡些,夜里便能多熬些时候等着他。
叶夫郎知晓人又在耍小性儿了,道:“男子当以前途为重,若去做了闲职,如何能帮扶公爷。”
顾言许心里闷闷不得志,道:“你再去往姻缘庙里捐两百贯钱,与大师求个保夫妻恩爱的符咒来。”
说罢,又觉不妥:“记着是夫夫的,只怕夫妻的求左了。”
叶夫郎眉头一动:“先儿个才烧了香,又捐钱呐?”
顾言许抿了下嘴,不愉的央道:“你不去我再去教人看见了又得说闲。”
祁北南和萧元宝去庙里头上了几炷香,瞧着时辰也不早了,便打算在吃了斋饭再回去。
这头的斋饭做的好,不少富贵人家都爱在此处吃。
两人寻了处桌子坐下,松散了一会儿走得发热的脚。
祁北南道:“你说鑫哥儿来信同你谈论了营商,你得了宣扬的法子,究竟是何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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