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伯府真是苦三姑奶奶久矣。
但瞧等人走远,那边棚下还能依稀传来三姑奶奶愤怒地说话声。
“不是,娘!您看她这像什么话,有小娘娘来给铺个床就了不起吗?她还是不是咱家的媳妇!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您得给她立立规矩——您得给我做主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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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筝这边刚回到仓夷他们面前,崔植简便开口相问:“瞧着气氛不大对,你们说什么了?”
筝将眼神递给身边的宋明月,她把该说的都说了,这会儿倒是没什么事了。可宋明月却憋着一肚子怒火,重重将拳打在了案上,“大哥!三姑奶奶,竟然撺掇着叫我们给二哥哥和老三纳妾。”
“什么?”听见这话,向来沉默的仓夷也变得不再沉默,“三姑奶奶,怎会这么说?”
自然是有人安排,筝为此讳莫如深着。
宋明月愤怒着点点头,一开口就将无辜伤及,“千真万确。大嫂,你可得看好大哥,老太太那么宠大哥。说不定有好的,第一个就给大哥安排——”
说话间,崔渐晴默默将小玉从崔植简手中接走,崔植简便一脸惊愕看向宋明月,他还是如常般讨厌她那张破嘴。
可说者未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只瞧,宋明月话音落去,几个妯娌纷纷将目光紧盯崔植简。
崔植简这身长六尺的大汉,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但见他坐的笔直,昂首对天信誓旦旦道:“你们大可放心,除了你们大嫂,我对别人没有那个癖好。”
此话一出,崔渐晴在旁默默捂起了小玉的耳朵,而仓夷却涨红着脸,推了推身旁那块的石头。
“崔大郎,你说什么呢……”
第65章 媳妇
“嫂嫂, 你行啊。何时把简哥调教成这样了?”
崔渐晴在旁揉了揉小玉的头,她温和的目光轻轻落下,随之而来地却是一口无奈的叹息:“若是我家那个, 能有简哥现在一半的知心就好了。”
崔植简转过头, 望向他那一母同胞的妹妹发问道:“怎么?郡王爷又给你气受了?”
太史筝听闻郡王二字,转眸向宋明月求助。
宋明月与她的默契已经达成, 伸着手挡在她二人面前便说:“大姐嫁的是通王十六子,乐源郡王齐俨。不过通王家本身就算不上什么大户, 充其量就是个旁支。所以这大姐夫除了个郡王的爵位,什么都没有, 穷的叮当响, 基本就靠着咱家生活。若说跟县主她家是完全比不了的。”
宋明月说罢收起手臂,又在摆正身子前还是忍不住跟太史筝骂了句:“就这, 人还是个万年难遇的小心眼——”
筝咧咧嘴。
她宁可相信宋明月是在胡说, 也不敢相信看上去如此冰清玉洁的大姐,竟嫁给了一个这样的人。按照她的想象, 崔渐晴的携手之人, 理应是个豁达大度的君子。
只是, 崔渐晴开口时的表情骗不了人。
“唉,莫提了。齐俨最近倒是不胜从前那般整日看着我, 管着我了。有时说话做事, 竟也开始顺从了些……”
“如此不是很好?”崔植简不解。
崔渐晴却摇起了头,“是很好, 我也觉得自由了些。只不过他这样子叫我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你们是不知道,齐俨近来总是早出晚归, 出门前还会把自己捯饬一番,而回了家呢?倒头就睡。这些时日我甚至还发现, 他说话时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对。你说人哪能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这事出反常,我就觉得有鬼。”
崔渐晴的忧心全然写在脸上。
可崔植简就是个实打实的木头呆子,他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觉得世间人全都一个样。他将双臂环抱只道:“这能有什么鬼?这不挺正常的,我瞧着是你心里的鬼。你们女人就爱胡思乱想,没事也被你们猜出事了。”
崔植简说教着自家妹妹,却在睁眼时迎来一片反对之意。
筝第一个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大哥,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可都在呢——”
宋明月随之附和,“就是,大哥你怎么这样!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你可别小瞧。”
崔植简被这妯娌二人怼得够呛。谁曾想,他第一个反应竟是转头看向仓夷。他道:“媳妇,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仓夷却面带愠色地跟崔植简说:“开饭前,叫晴姐儿跟我们说说话,你领着措措去那边坐坐。”
媳妇下了驱逐令,崔植简的脸便唰唰掉了下来。
筝也趁机将狗塞进了他的怀中,示意其快点离开。崔植简几度欲言又止,是敢怒又不敢言。想来自他那日开窍后,这在房里的地位当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媳妇啊,还真是被她们给教坏了——
只瞧崔植简抱着措措才刚起了身,崔渐晴就立刻从邹霜桐身边移到了妯娌三人身边,没给他留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然怀中的小玉,自然也已归还给了她娘。
如此,大房的女人们凑在一块,一言一笑和睦有爱,更惹得邹霜桐在旁妒火中烧起来。
再瞧她怀中的小玉,却是噘嘴再没露出过笑颜。
这边案前,宋明月左右扫视过身边人,开口就问:“大姐,我问你,你可得如实相告。大姐夫除了你说的这些反常外……是不是也很久没有碰过你了?或者说,办事的时候不尽心……”
“宋老六,你说这干嘛——”筝闻言小脸一红,随手就推了宋明月一把。宋明月却被太史筝推的一脸懵,“干嘛?我这不是再帮大姐分析啊!你激动个啥?”
筝到底是不经事,一说这话她就慌张。
等她定睛看见眼前这些“前辈”,早已淡定如常的目光,赶忙挥手作答:“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继续。”
宋明月摇了摇头。
崔渐晴这才开口应道:“植筹媳妇说的不错,我们是有些日子没…因为他总说累……”
宋明月闻言眯了眯眼,似乎确定了些什么。她看着崔渐晴的眼神,由明到暗,最后沉声回了句:“那大姐,我跟您说句话,若是说的不对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都是一家人,你但说无妨。”
崔渐晴没计较,宋明月斗胆应了声:“我瞧,大姐夫可能…外头有人了……”
“啊?怎么可能!”仓夷与太史筝异口同声。
吓得宋明月赶忙解释:“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大姐夫的行为也有可能是恰巧凑在一块了。哎呀,我也说不清。有些事还是得大姐自己判断,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崔渐晴脾气柔和,听见这话压根没恼,她只问:“植筹媳妇,为何这么下判断呢?”
“大姐,您真想听啊?”宋明月试探性地回问。
崔渐晴点了头。
宋明月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逐字逐句地分析道:“大姐您瞧,首先咱们就说大姐夫之前,是恨不得天天将你锁在家里不让出门,事事都得听他的意思办,怎么忽然就能顺着您的心意做事了?今日竟还能让您参加这快雪宴,要知道去年大年初二,都差点没让您回娘家来。他这说明什么,这就说明大姐夫心里有愧,他在补偿你!”
宋明月说得邪乎,众人却也被她绘声绘色的话语唬住。
筝更是伸着脑袋,认认真真地在听。
宋明月顿了顿,见众人没有反驳之意,继续说道:“其次这第二点早出晚归,就很明显了嘛。咱们大姐夫整日有什么活计要做?他出门能去做什么?大姐夫那样,连个朋友都没有。不是外头有什么东西勾着,他能这么勤快地往外跑?而且,你说出门就出门,捯饬自己做什么?”
“大姐夫他从前有捯饬过自己吗?”宋明月发出疑问,崔渐晴依旧是摇头示意。
宋明月又言:“还有大姐说,大姐夫看她的眼神不对,那分明就是心虚。再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大姐你们成婚才几年啊?大姐夫就能忍着不做那事?这瞧着就不正常!”
“如此,咱们前后仔细想想,不就对上了吗? ”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宋明月望着崔渐晴渐渐陷入沉思的那张脸,最后便找补了句:“只是大姐,有些事无凭无据,我也只是主观臆断。不可当做真凭实据,轻易就定了大姐夫的罪过。您且莫为此上火,有什么话还是得你们两口子好好说。不过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有什么能帮忙的,大姐尽管提。”
仓夷觉得她这话说得在理,“是啊晴姐,莫怕万事有我们。”
崔渐晴却望着棚外枝头积压的白雪,心下寂静。
半晌,她才念了声:“我明白。多谢弟媳提醒,嫂嫂好意,我会好好判断。”
彼时,话音落去。
众人纷纷陷入沉默,却有人怅然坐在棚下生出杂念万缕。顺着心意做事?早出晚归?出门捯饬自己?眼神飘忽不定?不行夫妻事,还喊累……
我的天爷,崔植筠岂不全中!
加之原先那个带着预示的梦境,岂不验证了太史筝的第六感?所以几番思量,筝只暗自大呼:崔植筠这反常的行为,不就是外头有人了!
如此结论初定,太史筝当如晴天霹雳,面如死灰般坐在原地。
待到宋明月察觉太史筝这不寻常的平静,刚转眸就被她那双空洞的眼眸所惊,宋明月不由得诧异起,“二嫂,这说着大姐的事呢,你脸色怎么比她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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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在快雪宴上用完午饭后,大家皆四散作别在伯府的小花园里。这场风波欺负的宴会,也终在日光偏西的时候落下帷幕。来时一同的四个人,依旧是结伴而行。
只是当一行人走向那条游廊后,对面竟有人欢快跑来。
“宋老六,我听院子里的使人说,你去参加快雪宴了。我正要去寻你,你们这就结束了?”崔植筹迎面拍了宋明月的肩,宋明月却起身躲了开,“别碰我。崔老三,我不想看见你。”
“为什么?亏我还从少府监出来,给你买了炸鱼。你怎么就这个态度?我又没招你惹你!当然各位哥哥嫂嫂也有,我已叫使人送去。少府监外头的那家炸鱼,可好吃了。”
崔植筹不明所以地相望,他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宋明月。
且看本绕开崔植筹向前走去的宋明月,听见这话转头走了回来,上去二话不说就是一脚,随后一顿泄愤地表达,沾满了醋意,“你没惹我?崔老三,你三姑奶奶要给你纳妾,你马上就有新媳妇了,我到时就是你的糟糠之妻了。什么炸鱼炸虾,炸河豚炸王八,你都留给你的新媳妇吃吧。我啊,不配——”
“娶新媳妇?”崔植筹傻不拉几地没听明白。
他揉着膝盖转头看向崔植简,“大哥,三姑奶奶也要给你娶吗?还是单给我自己?”
崔植简一听崔植筹这么问,直嫌他傻。转头牵着仓夷的手,就匆匆逃离了这小两口的是非之地。唯只剩下筝牵着措措,站在廊里进退两难……
宋明月对崔植筹的反应,感到愤怒。
“好啊,崔老三,看来你还挺高兴?挺满意?对,三姑奶奶就给你娶,别人都没有,你满意了吧?你脸多大啊,你自己偷着乐吧。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跟我出现在一张床铺上!我嫌恶心。”
只是崔植筹那一根筋的家伙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他瞧着眼前人那怒火中烧的样子,不禁暗自犯起了嘀咕,难道是自己那天没按她的要求把她伺候明白?
不该啊——
第二天起床,也没挑自己的毛病。
崔植筹就这么思来想去,想到最后竟应了句:“我不同意,你凭什么不让我上床?床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宋老六,你别冤枉我,你哪里看出我高兴了?我压根就没说要啊!再说我娶那么多媳妇干嘛?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我还活不活了?我可没那么多钱买什么炸鱼炸虾,炸河豚炸王八。”
崔植筹的态度明确,纳妾的事,他不感兴趣。
只是他这话却叫人听着实在不爽,甚至不及大哥万分之一。
宋明月哼了一声,抬脚要走,“我管你活不活。但崔老三我告诉你,有朝一日,你若真敢纳妾。你给我记住,你的洞房花烛夜,就是你的死期。”
宋明月抛下一句狠话就转身离去。崔植筹这傻货还在廊下来劲,完全不顾身边太史筝一人一狗的尴尬处境,“洞房花烛就洞房花烛,死期就死期,你以为我怕你啊——”
这句话落进风里,没有回响。
筝瞧着比她还孩子气的两个人,笑着摇了摇头,她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崔植筹一眼。筝道:“三郎,我们老六说的没错,你啊,是真傻……”
太史筝也走了,这下回廊空无一人了。
崔植筹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指着自己开始喃喃自语,“傻?我傻吗?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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