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就是这样衣衫不整地进城来的?
黑暗中,那虚按在腰间的手指又绷紧了,他垂下眸子,望着身下蜷缩着的人,音色不无冷冽道:“林若雪,你可知道你此番任性的行为有多危险?”
林若雪心里一虚,可本就存了心不和他说话,便只将面孔一垂,闷闷地道:“要你管——”
可这话刚说出口,她也觉得有些后悔,是以又立即低声地接言道:“我现在冷得很,要洗澡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赶快出去,不然我要喊人了!”
江淮:“………..”
他很想问问她,别说你原本和我什么关系,就算你我真的不熟,可在这个地方,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你能喊得了谁,喊了谁又敢来?
要是之前年少时,他势必要冷着脸和她理论几句,可如今毕竟已是历经很多风浪身居高位之人,他明白她在同自己赌气,心下不痛快,却也明白她说的气话不必计较。
是以他眉心蹙了蹙,只垂眸望着她:“我不该训你?”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林若雪一时又想起了那个梦,想起深夜惊坐起的余悸,想起自己忐忑一路像个落汤鸡似的才险险见到他本人,而现在又被他二话不说扔到桶里,现在还要巴巴地跟个犯了错的小童似的挨他的训…….
心里一时间又拧巴起来。
她低下头,将膝盖抱得更紧,有些冰冷的手指似有些紧张兮兮地藏在袖下。
可谁还没有脾气了啊?她就是要赌气,不说话,不理人,不看他。
江淮垂眸,又这样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
少女依旧是紧紧缩成一团儿,脸很生硬地别过去,打死也不肯搭理他的模样。
他望着那个无比倔强的后脑勺,终究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黑暗中,他站在原地,忽然开口唤了声:“丁木!”
那布衣服皂帽的小童立即闻声推门而入,哒哒小跑着进来,从背后走到江淮身侧,乖巧地应道:“少将军。”
江淮没看他,依旧望着那个后脑勺,面无表情地道“帮姑娘将热水倒进去,再去找几件干净的衣袍,放在一旁。”
丁木有些疑惑,不禁寻思也没人沐浴啊,拿这些做什么。再顺着他目光向桶里看去,面上立即惊得一个扑棱。
好家伙,原来方才那个神仙一般的姐姐搁这桶里蹲着呢!
他年纪小,见得事也不多,虽然不知这姑娘到底何方神圣,少将军对她的态度也不是很柔和,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那个鬼见愁的江淮啊喂,他能吩咐自己这样照顾她,可见已经是对于少将军十分重要的人了!
想着便也不敢耽搁,垂头弯腰就要干活。手指快要触到那桶沿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发现不太对!
这可是和少将军关系不凡的姑娘家啊,虽说营帐中没女人,这伺候姑娘的活儿也只能是自己一个小孩来干,可少将军就真的不怕……那个……万一自己忍不住就躲在那个屏风后面,偷看姑娘洗澡呢?
想到这脸居然没忍住发烫,只是下一瞬便觉得脖子后面猛得一凉……
竟是江淮那只惯拿枪拿剑的手闲闲地搭在了自己脑后……
江淮一手摸着他的脑袋,平静地道:“本将军也不想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丁木:“………”
一会儿倒水时自己一定全程闭着眼,他但凡睁开一条缝儿都是对自己眼珠子的不尊重!
江淮吩咐完,便绕过屏风,出门而去了。
浴桶里的林若雪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松开攥得发麻的手指,望着那扇重新掩上的木门,无意识地便紧咬了下唇。
*
那丁木打眼瞧了就知道是个心思纯良的好孩子,在她沐浴时全程乖巧地守在房门口,林若雪原本也丝毫不担心他会偷看。
方才着了凉,能泡一个暖和的汤别提有多舒适,林若雪在桶里呆着甚至有几分不想出来了。
是以她穿好衣裳,被丁木领着走到少将军的书房里时,方才那种单纯轻松的舒适立即便褪去了几分。
倒不是因为屋子里冷,相反炭火烧得很旺,甚至熏得她有些冒汗。真正让她产生些许紧张的,是此时正在书案前坐着,单手执卷的那个人。
书案上立着一盏灯火,书案前江淮卸了银白的软甲,只留一件玄色的单衣,端正笔直地坐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翻动一卷有些泛黄了的兵书。
他仿佛对开门走进的林若雪并未察觉,指尖在页面微微停顿了下,便又似全然未觉地继续翻动下一页。而林若雪在他不远处披衣而立,望着他,那人好像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心里虚虚地在原地站着。
在她站着的地方面前,放着一张矮桌和一个小巧的圆凳。桌面上摆着一壶热茶,飘着袅袅的热气儿明显是新沏的,旁边还有一小碟被切成小块的枣仁糕,被那茶水的热气儿一熏,清甜的香气竟袅袅地漫了出来,钻到林若雪的鼻腔里,引得她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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