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正事要紧,他只粗略扫一眼,记在心上,继续冷眼旁观他的臣子因为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下了早朝,永庆帝摆驾回朝阳宫。
刚用完早膳,靖王越英叡求见。
永庆帝召见,靖王入内,满脸笑地对他一番嘘寒问暖。
纵使帝王心思深沉,对越英颉这个嫡妻所出的皇子多有忌惮,此时心中亦是熨帖的。
不多时,全公公悄无声息地进来,立在一旁。
靖王眼珠转动,极有眼见地站起身:“儿臣也该去上值了,父皇一定要记得劳逸结合,若是伤及龙体,儿臣可是会心疼的。”
永庆帝笑了笑,抬手赏了他一幅御笔亲题的字画:“好好办差,别让你母后和皇姐失望。”
靖王低头应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母后的话他听,至于越含玉那女人......
乖张孤僻,还占了父皇最多的疼宠,她配吗?
靖王退下,永庆帝收敛了浮于表面的笑:“说吧,他们究
竟怎么回事?”
一个官员表现异常,他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一群,定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的永庆帝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被丹药左右性情的帝王。
虽说世家仍是他的心腹大患,可随着大半军中势力归他所有,永庆帝自觉底气十足,对手下臣子的掌控愈发严密。
比如今日,发现陈侍郎等人的异样,就立刻派人去查。
一来一回,只花了全公公半个时辰。
“启禀陛下,那些大人之所以神不属思,都与前几日红袖街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随后,全公公将初蕊的事告知永庆帝。
永庆帝的语气喜怒难辨:“控诉缠足?”
全公公肃立垂首:“是。”
永庆帝脸色骤然沉下,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戾:“查。”
全公公把头垂得更低。
“查到幕后主使......”永庆帝重重将茶杯砸到桌上,茶水瞬间洇湿面前价值连城的孤本,“凌迟处死。”
他从不相信意外。
比起花车遭到意外冲撞,永庆帝更认为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好将缠足存在百年的弊端公之于众。
永庆帝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维持了一百多年的秩序,绝不能在他手里断送。
全公公眼皮抖了下,声音四平八稳:“是,奴才遵旨。”
-
朝阳宫内发生的事情,韩榆不得而知。
在他的精心策划下,初蕊摔倒带来的后续反应持续发酵,很快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当然
,只在越京范围内。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过于兴师动众,可能会引起反面效果。
书房里,韩榆和韩松并肩而立。
他二人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张大越地图。
在大越,地图是相当绝密的存在,这是韩松根据前世的记忆亲手绘制。
“从三月开始,我会派人在越京周围的地方运作。”韩榆用炭笔在越京周围的十个府城标注上记号,“先从这十个,逐步扩大范围。”
动作太大了,难免惹人注意。
韩榆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达成目标。
韩松并无异议,只问了句:“还是你来安排?”
韩榆眸子眨动两下,语调镇定:“这次我来,下一批归二哥。”
韩松欣然同意。
从始至终,韩松都未曾问及韩榆如此快速有效地做到这一切。
同样的,韩榆也没有追究韩松这些年的布署,手头又有多少筹码。
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地避而不谈。
韩松佯装对过去三年频繁出现在韩家附近,身份疑似死士的人毫不知情。
一如韩榆佯装对过去三年里,韩松处理来自平昌侯府的杂碎毫不知情。
短暂的沉默后,韩松转移话题,谈及韩榆的任职问题。
“我问过吏部相熟的同年,你的任命早已定下,只是卡在了最后的印章流程上。”
这在韩榆的意料之中,不过面对眼神冷凝的韩松,他还是习惯性地安慰:“吏部并非阮家的一言堂,他卡得了一时,卡
不了一世。”
韩松欲说还休,最后还是没问阮家和韩榆之间的纠葛,只温声道:“我回头让人催一催。”
韩榆睁大眼睛:“怎么个催法?”
韩松但笑不语,只说:“山人自有妙计。”
韩榆耸了耸肩:“行吧,那我等二哥的好消息。”
这样也好,他就能专心制定缠足相关的后续计划了。
不知道韩松是怎么操作的,两天后,永庆帝一时兴起,召来吏部尚书,想要查看今年官员的任免情况。
可怜花甲之年的吏部尚书,只能苦哈哈地回吏部拿记录着官员任免的册子。
离开时走得急,险些撞上迎面走来的阮景璋。
阮景璋注意到吏部尚书手中的册子,眯了下眼:“大人这是?”
吏部尚书气喘吁吁地道:“陛下要看,事不宜迟,本官得赶紧走了。”
阮景璋后退半步,为上峰让出一条路:“大人慢走。”
目送吏部尚书匆匆离去,阮景璋神色不明地走进厅堂。
“啧,便宜他了。”
两天后,韩榆受到他的任命文书——正三品府尹。
府尹乃是越京地区的行政长官,位在尚书之下,又在侍郎之上。
饶是韩榆早有心理准备,当得知自己成了府尹,也是狠狠吃了一惊。
韩松却接受良好:“你在徽州府功绩卓著,临行前百姓还送了万民伞,当得起正三品府尹的官职。”
韩榆勾唇,轻轻放下任命文书:“我会好好做这个府尹的。”
待韩家人全部到家,韩
榆公布了这个好消息。
大家自然欣喜若狂,直言要好好庆祝一番。
锦锦挂在韩榆腿上,鹦鹉学舌:“庆祝!庆祝!”
韩榆忍俊不禁,他没有理由拒绝。
翌日,孙管家代表沈绍钧送来贺礼。
紧接着,蔡文和齐冲这两位师叔也派人送来极为丰厚的礼物。
韩榆一一谢过,让韩二送去库房。
傍晚时分,韩松下值,领着沈华灿、席乐安以及祁高驰过来。
三人如何恭贺自无需赘述,相携来到饭厅。
萧水容贴心地让人单独准备了一张桌子,好让几个年轻人有足够谈天说地的空间。
酒足饭饱,三位客人已然微醺。
韩榆不放心他们独自回去,把人安置在客房。
替席乐安盖好被子,韩榆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恰好韩松也安置好祁高驰,从隔壁出来。
月色朦胧,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韩松叫住韩榆:“随我来,有份东西要给你。”
韩榆揉了揉额角,呵出一口浅淡的酒气,跟上韩松。
书房里,韩松递来一份名单。
“这上面都是即将与你共事的同僚。”等韩榆接过,韩松才收回手,“虽然你可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我还是想给你一份。”
韩榆看着名单上熟悉的人名,哑然失笑。
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韩榆还是很感激。
“多谢二哥,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韩榆挥了挥薄薄一张纸,“我有种预感,它对我很有用处。”
韩松不
说话,默默举起拳头。
韩榆握起右手,和他对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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