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自己的养女,包括郁郁在成长途中留下的一系列不良习惯——例如刚出腿时总是下意识收着几分力、又如刀锋劈掠的角度总是不够精确。
如此熟悉的认知足以郁尔安轻松招架郁郁,但随着郁郁一次连一次不断的攻击,他的神情渐渐委顿不安,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纯粹的悲伤。
火星连溅,郁郁仿佛不知疲惫。
郁尔安只防不攻,任由她数次毫不遮掩地劈向自己命门,都只是隐忍承受。
直到郁郁的目光停留在空空如也的铁笼。
——她刚才趁郁尔安不备将「午马」置换出笼。
方悦兮也果然懂得她的用意,毫不犹豫带着「午马」窜回草丛,已然不见了身影。
终于,郁郁在间隙中撤步轻喘:“……薛少校很快就会过来。”
“所有人都会过来,你会被层层包围,而且——”
郁尔安道:“我会找出是谁带坏了你。”
郁郁应声住口。
她恨透了刚才心软的自己。
“我很失望,丫头。”郁尔安对她竖起一根手指,指腹迸现出淡白色的光芒。
方才禁锢着「午马」的铁笼被他一一拆卸,铁杆接连矗进郁郁周围的土地,电光石火间组成了一座更小更封闭的牢笼。
郁郁本能地想要“置换”离开,可她的精力尚未恢复完全,一时只能握住铁杆,恨恨瞪向郁尔安。
然而郁尔安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视线。
他仰起头,看向了一直停在树上观望的毕琅——这女人戴上了一颗羊头,但在郁尔安看来都是故弄玄虚。
“你看到那两人逃跑的方向了吧。”
“看到了。”毕琅回问,“但你不用先去「午马」说过的那个方向看看吗?”
“你既然一直在这儿,为什么不去看看?”
毕琅低声笑笑。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喑哑,更加近似于男人的嗓音:“当然是为了……守、株、待、兔。”
话音刚落,但见从天幕中遽然浮现一张灰褐丝线织造而成的巨网。
聚网从天而降,越落越急,却是越接近越近乎透明。
它把大面积的森林吞没收束,郁尔安和郁郁自然也被囊括其中,在巨网罩落的一刹那,森林里片刻未停的风声陡止,好像演绎中的剧目被人按下暂停,树叶、草丛、连空气都通通凝成钢板似的死物。
只有三个活人先后举目。
郁尔安率先色变:“薛楷恩?”
他太清楚这一招的威力,记忆中拥有这等手段的只有他的“挚友”薛楷恩。
可是回应他的却不是薛楷恩熟悉的话音,在静默的空气里,只有一声似嘲讽似释然的冷笑。
“……劳您挂念,”隐藏中的对手说,“家兄一切都好。”
郁郁的信号弹释放得恰是时机,她是众考生中第一个放出信号弹的,紧跟着也有其他邻近考生启动了自己的通讯器定位。
这些信号一一传回薛斯明所在的后方,紧随其后,他也发布了全新的作战指令。
他有一项名为“封锁”的异能。
“封锁”很是强悍,它能封锁任意范围大小的空间,外不能入、内不能出;
“封锁”也很鸡肋,因为范围大小、封锁时长、乃至封锁权限的强度都取决于使用者的“评级”——也即体内t激素的含量。
薛斯明和他的哥哥薛楷恩共同拥有着这一异能。
薛楷恩的评级为“s”;
而薛斯明只有“b+”。
所以他决定挑选一批考生和他一同前往——薛斯明当然知道这一决策极为阴损,变相地将考生们当作了他的养料。
但他绝不能放过郁尔安。
无论郁尔安的本意是否对薛楷恩不利,只要他被人发现存活,就一定会有人再次追责自己的兄长。
这才是薛斯明绝对不能接受的结局。
由于杨全恩的预警,林逾也没有忘了提醒薛斯明。
因此在“封锁”施展之前,他们都谨慎地确认了“毕琅”同样被囊括其中。
“封锁”的范围不断缩小,无形的障壁步步逼近。
郁尔安尝试用“置换”突围,他的异能评级相当之高,往往靠着纯粹的强度就能攻克大部分空间类异能者的制约。
然而这次他碰了壁——这层“封锁”所蕴含的t能量竟然比他更加强悍。
“你是s+级异能者?”郁尔安微不可见地皱眉片刻,“我怎么没听说薛家出了s+级的异能者。”
薛斯明回以冷笑:“什么都要让你知道?”
“也对,薛楷恩瞒着我的事也不止这一桩。”
“……”薛斯明寒声反驳,“你有情绪冲着我来即可,不该辱没了他对你的诚心。”
郁尔安冷笑一声,指向自己身边的郁郁:“诚心?教坏我的女儿来与我为敌的诚心么?还是明面称兄道弟,背地里组建军队和「回收者」串通碾平‘若怯’的诚心?”
此言一出,场中立即陷入了比“封锁”还要凝滞的寂静。
包括郁郁在内,知情者疑惑的目光都汇聚在郁尔安的身上。
静默数秒后,终于有人发出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死寂:“您这可误会大发了。”
林逾从“封锁”的一线缝隙里钻入,他轻巧掠过凝固的树梢,慢悠悠落在了郁尔安和郁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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