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历轻蔑地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没银子花了?跟哥说啊,朕给你便是,何需找那些下三滥的商人。”
“我是王爷,而且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怎么会缺银子花,每月主动给我送银子的大臣两只手加两只脚都数不过来……”
“那就是在京都待得不痛快了?”
“确实不怎么痛快!所以我就找人调查了一下那个诗鬼,发现他倒是活得挺有意思的。”
“他并非什么好的榜样,毕竟没有亲人了。”
陈留王嗬嗬怪笑道,“你我何尝不是无亲无故之人……”
朱历扭头看向陈留王,皱眉道,“我有儿子,你也还有一个女儿,怎能算无亲无故之人?”
陈留王揩了揩不知何时挂在脸上的两道泪痕,正视着朱历的眼睛道,“很快就没有了……他们都得死……死在你这头无情虚伪的真龙手里!死在那座肮脏的都城里!”
朱历面色陡然微寒,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你疯了。”
陈留王哈哈大笑起来,“我确实疯了!咱们朱家人哪个不是疯的!都是被这王权富贵逼疯的!最疯的就是你……居然和两个小子成了结拜兄弟,还是做小!全然不顾皇家颜面!您这般胡闹,置那些为你扫除申氏余孽的忠臣名将于何地,置我这个亲生弟弟于何地?”
朱历漠然笑道,“朕是皇帝,而与申小甲、陌春风结拜的是丐帮帮主老叫花,谁能说什么,谁敢说什么!”
“哥,你这一趟出门变了许多,都学会自欺欺人了……昨夜我在花船之上得知你和那两个小子结拜以后,就知道你已经不是你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心痛吗!”陈留王深吸一口气,忽而问道,“哥,既然你都变了,能不能将曌儿的婚事也变一变,何蛮子实在粗鄙啊,怎能做我朱家的女婿?”
“这结亲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我朱家是乞丐出身,何蛮子的舅舅是咱爹的马夫,很是般配!”
“但咱们现在已经是皇家了!”
“做人不应该忘本。”
“若是为了报答何蛮子舅舅当年替你去死的恩情,可以将其他郡主嫁过去……”
“关系亲近,才能显示出我皇家的诚意。”
“可是曌儿不喜欢,很不喜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更多的还是日久生情。”
“借口!全都是借口……其实你就是对当年黑衣相士的话耿耿于怀,你就是想要逼死她!”
朱历斜眼看向陈留王,摇头叹息道,“你女儿比你强多了,至少她就不觉得我是在逼她,而是在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陈留王扭转身子,突地跪拜在朱历身后,低着头,央求道,“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能不能再给她一个机会?”
“白马关内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朱历从怀里摸出一张写满小字的信纸,随手扔在陈留王面前,寒声道,“但你睁大眼睛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皇家颜面?你的宝贝女儿可曾顾惜过!”
陈留王粗略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小字,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幽幽叹一叹,“圣上,您可知昨夜臣弟为何会陪着三皇子一起登上那艘花船吗?”
朱历回转身子,背对着陈留王,望向湖岸边的一只黑色野猫,双眼微眯道,“大抵是你被朕那傻儿子骗了吧!”
陈留王摇了摇头道,“臣弟就算再蠢也不可能蠢到在北浔桥寻欢作乐……当然,三皇子殿下也不是真的痴傻……”
朱历紧皱眉头道,“你们是故意这么做的?”思忖片刻,扫了一眼湖岸边的护卫,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竟是这么个算计……看来真正被骗的人是朕那个傻儿子。”
陈留王缓缓站起身子,目光冰寒地走向朱历,悄然运起内力,猛地拍出一掌,冷然道,“哥,你看现在的我和宣武门时的你像不像?”
朱历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笑意,背负身后的右手轻轻一握,聚起一股强大刚猛的劲气,正欲抵挡陈留王的攻击,忽地瞧见湖岸那只黑猫蹿上某棵青树,立在细细的树枝上,脖子一歪,盯着自己和陈留王所处的这艘小白船,立即散去了内力,佯装惊讶地看向陈留王,瞪大眼睛道,“你居然会武功?”
陈留王讥笑一声,右掌结结实实地印在朱历的胸膛上,满脸得意道,“哥,我会的东西很多……可惜,你没机会重新慢慢了解我了!”
话音一落,朱历立时掉落湖中,溅起一朵大大的水花。
便在陈留王神情激动地来到船边向下查看时,水面之下忽地闪现出一张苍白的女子面庞,直勾勾地盯着船上的陈留王,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诉说什么,又像是在吟唱什么。
大明湖上陡然响起一阵轻灵的歌声。
“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扑通一声!
又一朵大大的水花溅起!
白色的小木船整个翻转了一下,底朝天地漂浮在湖心上。
湖岸边登时慌乱起来,数十艘快船极速游向小白船所在之处。
一直关注小白船的小柜子站在一艘快船上,不停地催促着,神色焦急。
湖岸距离小白船很远,小柜子并不清楚湖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见到了庆帝朱历和陈留王相继落水,只听见了那不知何处传来的轻灵歌声,内心惶恐不安之下,忽略了提防水下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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