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家在庄子的东边,是一座占地四亩的长方形三进庭院。杨林曾暗自咂舌自己家竟如此之大,这要是在前世搬迁,如按平方米计算,天朝衙门得给多少搬迁款啊。其实他不知道是,明末各地有很多藩王、官员和地主的宅院比他家要大上几倍不止。
杨家门前青柳白杨吐绿,明媚阳光下随风摇曳。青石铺就的台阶上干净大方,衬托着朱红色的大门格外庄重,四周则有青砖砌成的丈二高的院墙。
一进门的前方庭院宽阔敞亮,是会客和商议事情的地方,两边厢房为管家和家人仆役的住处;中间庭院为杨林兄弟的住处,比前方庭院略小些,两侧厢房一边为书房,一边为库房,还有几间房为客房;第三个庭院要比前两个庭院大上一些,内有池塘假山,回廊雕檐,还有一处小花园。正房为杨汝达夫妇的住处,紧相邻的厢房是已成家的两个儿子的住处。总之,杨家整体上虽不是奢华大方,但也是朴实典雅,另有韵味。
杨林急冲冲的奔到家门口,见几名家丁在门楣上开始披孝挂素,心中更是着急,正欲迈步进去。只见一明眸皓齿,皮肤白皙,身材苗条,身穿蓝色襦裙,腰束孝带的美貌少女急急迎了出来。
“四少爷,你可回来了。老夫人她们……”少女未及言毕,眼泪却簌簌流了下来。悲痛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燕儿莫哭。”杨林喘了一口气,问道:“我娘和两位嫂嫂现在怎么样了?”
燕儿闻言强忍悲痛,擦着腮边眼泪缀泣道:“方才官府抚恤送信的人刚走,老夫人和两位少奶奶就哭昏了过去。派人去请的郎中才到,我爹现在正和我娘领人正在里面伺候着。四少爷,你快进去看看吧。”
杨林点点头,也顾不得安慰燕儿了,又是急冲冲的奔往后院娘亲的住处。弄得身后刚到家门口的杨雷杨霆和柱子等人,连气都没喘匀一下,只得跟着向后院赶去。
杨林的母亲袁氏和两位嫂子经过郎中的诊断并无大碍,只是因悲伤过度昏厥了过去。在老管家方叔夫妇的照料下,此时已悠悠醒转。正被一群丫鬟婆子围着,七手八脚的又是抚胸捶背,又是端汤喂水的忙乎着。
杨林见母亲和两位嫂子的情况已有好转,心下方大松一口气,可一见她们脸上悲痛欲绝的神情,心里也是酸楚哀痛无比。
“娘,两位嫂嫂,”杨林擦了把眼泪,上前哽咽道:“父亲和两位哥哥为国尽忠,虽为家门不幸。但事已至此,切莫哀伤过度。若父兄在世,也不希望娘和两位嫂嫂如此。眼下当务之急,一是请娘亲和两位嫂嫂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二是搭设灵堂,祭奠父兄在天之灵;三是通知亲朋好友,接受祭奠。”
“林儿所言有理。”袁氏眼神凄苦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边不断用手帕擦拭泪水,一边强忍悲痛道:“你父兄已经不在了。我和你两位嫂子又都是女流之辈,也不便抛头露面。从今日此时起,林儿你就是我杨家的一家之主,凡事当由你安排布置。希望你能挑起这大梁来。若有不懂之事,你尽可问你方叔。你方叔和你父亲是干兄弟,从跟随你父亲起,已经二十多年了。对咱们家忠心耿耿,毫无怨言。你今后必以父辈之礼相待!若有懈怠差池,为娘必替你父亲管教你!”
“是,孩儿谨遵娘亲教诲!定不辜负娘亲期望!”
杨林跪下给母亲磕了个头,然后又起身跪向一旁的老管家方叔,恭恭敬敬的叩头道:“方叔在上,请受晚辈杨林一拜!”
“四少爷,使不得,使不得呀。”老管家见状慌了手脚,急忙侧让半步,把杨林从地上扶起来。然后转向杨老夫人,含泪的道:“老夫人,使不得呀。我杨文方今天斗胆,就唤您一声老嫂子。二十三年前,若是没有杨大哥在战场上把我救下,我今日就不只瘸一条腿了,早就死在蒙古鞑子的刀下了。后来又是杨大哥见我孤苦零丁一人,腿有残疾无法生活,便自降身份收我为干弟弟,帮我成家。又见我没有营生,生活困苦,让我帮他掌管家事至今。这二十多年来,杨大哥和老嫂子你待我如亲兄弟,信任有加。如此大恩,老仆今世无法报答。只能遵行自己对天誓言,愿一生为杨大哥之仆。今日,老嫂子又让四少爷今后以长辈礼待我,实是不敢当。帮着四少爷料理家事,本是老仆分内之事。若受四少爷这一拜,老仆死后将无颜去见杨大哥。老仆多年别无他求,只求老嫂子一件事,就是让我那不成器的两子一女能为杨大哥披麻戴孝,算是替我圆了这份心事。”
杨文方已是近五十岁的人了,脸上饱经岁月的沧桑,发须已是灰白,此时言毕,心中又想起多年往事,脸上早已是泪水涟涟。一旁的方婶、柱子和燕儿也是泪流满面,悲痛不已。
“文方兄弟,咱们是一家人,别说那些感恩戴德的外道话。如果你大哥在,也不希望你这么说。若你要铁子、柱子和燕儿为他伯父戴孝,我也不反对。其他的事情,你就和林儿看着办吧。”杨老夫人说到此处,又是一阵悲从中来,以手帕掩面,摆手不再说话。
“谢老嫂子成全!老仆就越俎代庖了。”杨文方向老夫人深施一礼,方擦去眼泪,这才和杨林商量起如何治丧来。
杨汝达生前只有一个妹妹,早年嫁与平阳府城万隆商行的老板隋春生为妻,育有四子。其中老三隋德刚十七岁,老四隋德亮十四岁,为杨林的表兄和表弟。因年龄相仿,住的也不远,隋氏兄弟常来杨林家玩。有时一住就是一两个月不回家。
杨林还有一个表弟叫袁磊,今年十五岁,家住洪洞县城内,是杨老夫人弟弟的儿子。与隋氏兄弟一样,有事没事也常来杨林家玩。另外还有杨林姐夫于万儒的弟弟于万学,也住洪洞县城内,今年也是十五岁。再加上杨林十五岁的五弟杨雷、十三岁的六弟杨霆,一共是七个人。
这七位少年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正是青春好动,血气初成的时候。也正因如此,这些少年不似其他人家的公子纨绔放浪。在杨林的撺掇教唆下反倒喜欢学习武术。
这七个少年郎只要凑到一起,以杨林为首,别的事不干,整天领着一群家丁仆役飞鹰走狗、舞刀弄棒、排兵布阵、骑马射箭。可只要杨汝达一在家,这些人见面打个招呼行个礼,然后匆匆做鸟兽散。因为怕杨汝达用严厉家法管教他们。
但这也难不住他们,杨林家不行,不还有其他三家可以去嘛。转移阵地,接着抱成团混闹。只要有这七个少年出现的地方,那些地痞流氓、不良子弟、土豪劣绅准没好日子过。
用张玉喜张玉庆兄弟的话讲,就是一帮遗祸乡里、搅扰四邻的恶少。但张氏兄弟只能嘴上说说,可真不敢动他们其中一人。没别的原因,人家兄弟多,只要有一个人挨欺负,其他六位立刻上门来找你算账。
这七位少年分别以功夫和特长排序,自号“七匹狼”。因杨林鬼点子多,功夫文采最好,在众兄弟中颇有威信,号“头狼”;杨雷性如烈火,一言不合便愿与人动手,是打架斗殴的急先锋,号“火雷狼”。隋氏兄弟俩人善使刀盾弓箭,有步战和百步穿杨的功夫,分别号“射声狼”和“射天狼”;袁磊功夫一般,但智谋出众,鬼点子馊主意不在杨林之下,号“鬼愁狼”;于万学武艺几乎与杨雷差不多,敢作敢为,愿在对方松懈时给予突袭,号“蛰伏狼”;杨霆在众兄弟中年龄最小,功夫也最弱,平时干些观察地形,通风报信,暗中下绊子的事,号“觅踪狼”。
闲言少叙。杨林与方叔计议妥当,分别派人给各家亲戚朋友报信。张罗鼓手乐班和搭设灵堂等大小事务。其中最让杨林痛感自己不孝无能的事情就是父兄遗骸还散失在辽东。无奈下,得杨氏宗族长老、娘亲和两位嫂子的允许,以父兄生前的衣冠敛入棺中,设灵祭拜。
杨家庄在洪洞县也是大户庄子,此次不仅是杨林父兄为国捐躯,同样也有不少杨氏子弟以杨家家丁的身份在辽东殉国。庄中四五百户的人家,有近四分之一的人家披麻戴孝,全家缟素。一时间,整个杨家庄灵幡飘荡,纸钱飞舞,烟灰缭绕,哭声震天。完全被失去亲人的悲痛哀伤气氛所笼罩。
路过的行人商贾莫不驻足观望,但闻得详情后,莫不是摇头叹息。有心软慈善的,也跟着流上几滴眼泪;或是买来一沓黄纸,在路旁烧了,口中念念自语聊表对英灵的敬怀。
杨汝达父子的灵堂搭好时已近戌时(晚七点),灵堂设于前院,三口上好的寿材分别放置于灵堂正中,前边的灵牌上写着名称尊讳。周围白绫孝花簇拥,粗大的白烛和油灯将灵堂照的通明瓦亮。两边有道士乐班在做着法事。
杨林披麻戴孝跪在父兄灵前,一边向瓦盆内烧纸,一边回忆起与父兄在一起的时光,想到悲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将胸前孝服打湿大片。
“四少爷,莫哭坏了身子。”同样披麻戴孝满面泪痕的杨燕儿走过来,在灵前跪下,向瓦盆中烧了几张黄纸后又道:“你歇一会儿。我蒸了一碗鸡蛋羹在东偏房里,你快去趁热喝了。”
“燕儿,谢谢你。”杨林擦了一下眼泪,声音有些嘶哑的道:“我现在不渴也不饿。就想着多陪父亲和哥哥们一会儿。你也忙一下午了,注意休息。”
“不,四少爷。你不去休息我也不去。”杨燕儿撅了一下小嘴,用烧火棍拨了拨瓦盆中熊熊燃烧的黄纸,道:“奴婢也想多给老爷他们烧点纸钱。算着时辰,我大哥现在应该到府城了;我二哥也应该早到县城了。现在五少爷在前门迎客,六少爷和我娘在后院陪着老夫人和少奶奶她们。少爷你若不趁着这空闲休息一下,接下来还有好几天要忙着大小事情。奴婢也是一番好意,不希望少爷你悲伤劳累。”
杨林知道杨燕儿不满意他的态度,更知道她的心思。便站起身来对她道:“我听燕儿的劝,这就去把那碗鸡蛋羹喝了。”
杨燕儿闻言暗喜,见杨林已向东偏房走去,不禁提醒道:“四少爷慢点吃,小心烫着。碗橱里有陈醋和小菜。”
杨燕儿的话音未落,却见杨雷领着几个人急匆匆的向灵堂奔来。当先一位美貌少妇,后面紧跟着一位英俊的白面书生。旁边还有一位身高六尺膀大腰圆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再后边则是一位怀抱襁褓中婴儿的丫鬟。
那少妇奔到灵前重重跪下,瞬间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哭道:“爹,大哥二弟,你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杨林才到东偏房门前,听见哭声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姐姐杨兰和姐夫于万儒来了,还有他弟弟——膀大腰圆的于万学。这家伙与杨雷同岁,生日小杨雷两个月,平时叫自己四哥。是“七匹狼”中的骨干,坚定的“皇汉”分子,一套“太祖长拳”打得虎虎生威。
于家世居洪洞县城内,为书香门第,家资殷厚,在北方各地有大小漂染作坊十几座。家风也是端正,遇有灾年,每每搭设粥棚赈济灾民。平时也是乐善好施,名声不错。于万儒这辈只有兄弟两人,父母早丧。
于万儒虽是读书人,但没有一般读书人那般迂腐,虽历年屡试不第,仅得一个秀才的功名,但他也不在意。他善于打理祖上产业,行事低调。见弟弟读书一般,唯独喜好武术,索性就由着他。对弟弟与妻弟杨林等人混在一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太过了也训上几句。但于万学毫不领情,知道哥哥宠爱自己,依然我行我素。
杨林见姐姐姐夫在灵前祭拜痛哭,急忙上前劝慰。那边杨雷则找来孝服孝帽为两人换上。好不容易劝住姐姐姐夫不再痛哭,刚叙谈了几句话。忽的听闻门前一阵喧哗,众人急忙看去。
只见又有几个人从前门进来,为首一老者,还有一老妪,身后有两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旁边跟着两位少妇。最后边跟着一位少年。
这少年面堂白净双目有神,身穿紫色深衣大氅。他一进庭院便将院中情况看了个七七八八。这少年正是杨林舅舅家的表弟,“鬼愁狼”——袁磊。前方两位青年和少妇是杨林的表兄袁坤袁彬夫妇,老者老妪是杨林的舅舅袁应德和宋氏。袁应德家有地数百亩,以做粮食生意为主。近年年龄大了,主要的生意都由长子和次子打理。
杨林等人见舅舅一家来到,急忙上前迎接见礼。袁应德问询详情后老泪纵横,领着全家在灵前一番哭祭。痛哭老天不佑姐夫与两个外甥,为国尽忠竟然忠骨还没有找回来。这点让杨林杨雷兄弟感到肝肠寸断,心如刀割。泪水也是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哭了好半晌,杨林止住悲痛,劝慰着舅舅一家,让方叔和杨雷领着他们去后院见母亲。
时间到了午夜子时,杨林的姑姑杨汝梅和姑父隋春生一家来了。除了隋德刚隋德亮兄弟,还有杨林的两位表兄隋德文和隋德杰一家。
隋德刚隋德亮身材中等,生的浓眉大眼肌肉结实,走起路来步履稳健干净利落,一看便是习武之人。俩人进来后先与杨林等人行了见面礼,然后来到灵前磕头烧纸,接着便腰束孝带,一声不吭陪着杨林守灵。
这样到了日间,杨林等人迎接父兄生前故交好友和乡邻的祭拜,因为人太多,走了一波又一波,直到晚间巳时初的时候,杨林在杨燕儿的督促下才草草吃了一口饭,然后他又到灵前烧纸守灵。不到片刻,杨林的两位嫂子来了,她们领着杨林的两个侄儿为丈夫烧纸。
杨林的大侄儿是杨飞的儿子,叫杨思远,今年只有四岁;他的二侄儿是杨羽的儿子,叫杨思君,今年刚一周岁多点。两个小家伙全身戴孝,一身白衣。由各自娘亲领着,跪在灵前为自己的父亲烧纸。
“四叔,”杨思远见杨林一边烧纸一边擦眼泪,用稚嫩的声音说道:“爹爹和祖父还会回来吗?”
杨林愣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不懂事的侄儿,想了半天,才爱怜的的摸着侄儿的头道:“会的!你爹爹和祖父会回来的。远儿若是想你爹爹和祖父了,那么等你睡着了,他们就能来看你了。”
杨林的话让旁边两位嫂子顿时泪如雨下,但有孩子在眼前,又不能哭出声来,只能无声抽泣。一旁陪着杨林守灵的隋氏兄弟、袁磊、于万学、杨燕儿、柱子等人也是泪流不止。
“四……叔,哭……不……好。”刚满周岁的杨思君胖嘟嘟的很可爱,说话还不是很完整流利,他见杨林泪流满面,便伸出圆胖的小手要为杨林擦眼泪。
杨林含泪握着侄儿伸过来的小手,暗叹侄儿这么小就没有了父亲,这种滋味自己深有体会。如果没有建奴起兵反叛,自己就不会失去父兄,侄儿就不会失去父亲;如果没有建奴入关,中华大地就不会沦入黑暗落后的奴隶社会;如果没有建奴的种族屠杀,辽东三百万汉人不能死伤殆尽;如果没有建奴的野蛮暴力,就不会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悲剧;如果没有建奴的阴险毒辣,传承几千年的汉家衣冠何以消失;如果没有建奴的阴损卑鄙,汉家经史典籍何以被销毁篡改;如果没有建奴的卑躬屈膝固步自封,后世中华何以蒙受百年耻辱,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我杨林既重获前世记忆,当属老天开眼。汉人的江山汉人坐,唯独你建奴不能坐!吾受天之重托,必拯救华夏于危亡!
杨林想罢,向一旁还在抹眼泪的柱子道:“把我的胡琴拿来!”
“哎。”柱子点头答应一声,急忙向后边跑去。不一会儿,拎着一个黑色的锦玉木匣回来。
杨林将木匣打开,拿起胡琴,跪在灵前。轻轻拉了几下胡琴,将音调调好。此时他心中思绪万千。暗念,父亲和两位哥哥,所有殉国的大明将士以及死在建奴屠刀下的父老乡亲们,请你们一路走好。小子身无长物,唯鸣一曲寄托无限哀思。你们放心,有我杨林在这个世界一天,建奴就休想染指我汉家江山!
杨林神情肃穆庄重,双目微闭,左手扶琴,右手轻轻一动拉奏出第一个音符。杨家上下都知杨林拉的一手好胡琴,但亲耳听过的没有几个人。此刻见杨林拉奏胡琴,便暂时放下手中活计,慢慢聚拢过来。
当杨林的第一个音符拉奏出来的时候,众人便感到悲痛之感更重。杨林前世为排解没有亲人的孤苦愁绪,从八、九岁的时候便开始接触胡琴,经过多年的刻苦学习和自我领悟,他的胡琴演奏水平已不输于名门大家。后重生于这个世界,他又请师苦练,水平更是达到巅峰。
杨林拉奏的是名曲《一枝花》。这曲子本为元曲,以唢呐吹奏,表达的是失去亲人的悲伤哀痛心情。经后世改编后,在电视剧《武松》中做为插曲红遍全国。现在经杨林用胡琴拉奏出来后,悲伧的气氛更胜一筹。
胡琴的声音本就充满沧桑凄凉,悲苦无助。再加上杨林的琴好技艺也好,把失去父兄悲伤欲绝的心情完全倾诉到曲子里面,气氛更是悲痛。如泣如诉、低婉悲哀的曲调让流云低垂,繁星掩面,月夜无光,鸟雀皆寂,闻者无不落泪。
伴随着凄婉悲哀的曲调,泪水自杨林眼角缓缓而落,他心中默默念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神鬼凄凄,蒹蕸苍苍。小子前世今生别无它物,唯以悲奏一曲向天地哭诉衷肠。一哭我华夏上下五千年,炎黄子孙多灾多难;二哭我汉家血脉延续至今,又要蒙乱;三哭我大明积重难返,江山垂危;四哭我父兄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五哭我十万汉家将士战死萨尔浒,埋骨他乡;六哭我前世今生的千百万同胞百姓,尽遭建虏屠戮;七哭我前世的礼仪之邦,衣冠典籍今何在;八哭上苍眷恋,让小子忆起前世今生;九哭今生若得遂心愿,小子定到炎黄陵前祭祖焚香。
一曲倾诉衷肠哀痛无比的曲子终了,杨林缓缓站起身来,擦去寄托无限哀思的泪水,为父兄灵位续上一炷香,而后直直的跪在父兄灵前,沉声道:“不孝子和愚弟杨林,今日在父亲和两位兄长灵前发誓,杀父之仇,弑兄之恨,杨林与建奴此生不共戴天!今生今世,杨林将不择手段,即使遗臭万年也必杀光所有建奴叛逆,献逆酋全家首级于父兄灵前,以祭父兄在天之灵!若违此誓,让杨林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明!”
杨林的话音刚落,本是明月普照的天空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炸雷自头顶隆隆而过,渐渐消逝在东北方向。随即阴云密布,狂风骤起,绵密的雨点夹杂着灰土沙石开始落下。
“四哥,为父兄报仇怎可忘了我们?”杨雷杨霆从人群中大步上前,并排跪在灵前。
“四哥(四弟),为舅舅(姑父、伯父)和两位哥哥报仇怎可少了我们?”隋氏兄弟、袁磊和于万学也大步来到灵前跪下。
“多谢各位兄弟了!”杨林抱了抱拳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努尔哈赤,看看是你的子侄厉害,还是我们兄弟厉害!家仇国恨,永世不忘!建奴未灭,何以身还?但愿朝阳常照我土,莫忘烈士鲜血满地!普天之下,唯吾大明!”
“家仇国恨,永世不忘!建奴未灭,何以身还?但愿朝阳常照我土,莫忘烈士鲜血满地!普天之下,唯吾大明!”
七位少年此时热血沸腾,跪在灵前大声吟诵着慷慨誓言。
誓言毕,杨林与众兄弟站起身来,向着东北方向振臂大呼道:“自古英雄出吾辈!建虏鞑子,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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