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原来是我多心了,祁副教主莫怪。”罗影脸上挂着笑容,看着祁景安。
这个笑容,可以说得上是笑里藏刀。
祁景安没有接话,静静等着罗影说出下一句。
“我听说,祁副教主可是丧尽天良到,连自家人都不会放过的地步,那祁家坐着的可并非你的父亲,你所谓的兄长,是你的属下,可有此事啊?”
月无双跟在祁景安身后,显然也是未曾想到祁家是这样的一番光景。
“你……”月无双想说什么,最后又没有问出口。
他想问是真是假,却又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祁景安若真有此举,想必也是身不由己。
祁景安算得上是他的徒弟,他怎会不信祁景安而去信了罗影?
“真假?是真是假,还望罗兄查清,给我一个交代。”祁景安心里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情是不是会露于众人之前。
罗影淡然一笑,道:“罗某自当不辱使命,一查到底。”
洛飞箫却是有些不悦,当下便道:“铲除清君门的事尚未着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何况这是祁副教主的家事,不好插手。”
祁景安倒也是不依不饶,道:“既然鬼门要查,那便请鬼门查下去。”
罗影没再说什么,看着祁景安的表情,有杀意,也有成竹在胸,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大凉。
沈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下头恭恭敬敬站到一旁。
时绍星早已回避,这些事情秦夜泊早晚都会告诉他,何况,陆从秋还未注意过他,那么他更是要想办法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秦夜泊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停顿了半刻,才又转回到陆从秋,道:“你想让我见的人,不是沈亦,而另有其人。”
“自然不是……”陆从秋思量片刻,才道:“那个诱你至此的人,叫方什么……方晚横,秦教主要不要去见见此人啊?”
“见他做什么?”秦夜泊心中顿感不妙,方晚横不过一个棋子,无论事成与否,他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大凉是要震慑他。
“您说呢,秦教主?”
秦夜泊没有再推脱,起身便道:“那走吧。”
牢中暗无天日,烛火昏暗,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方晚横。
真正见到此人,心中反而是平静下许多,这个下场,也算得上自讨苦吃。
陆从秋屏退了其他人,道:“了结他?”
“了结他就太便宜了,不过,为大凉做事,就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陆从秋摇头,道:“一个方晚横罢了,还不值得上心。”
秦夜泊看着方晚横,道:“所以你想让我看看我的下场?”
方晚横闭着双眼,身下都是血迹。
“姜先生的意思罢了,我想你会明白的。”
陆从秋看着方晚横,冷笑一声,旋即又道:“秦教主宽心,过些日子,姜先生会差人见你的。”
“甚好。”秦夜泊一路行来,早就做了准备去见一见,这个让大凉皇室都如此敬重的姜云笙,而不是那个顶着张庚衍身份的姜云笙。
陆从秋差人送回了秦夜泊,自己又回到了方晚横面前。
“方阁主,本想今日了结你,但日后或许你还有用处,就暂且留你一命。”陆从秋站在方晚横身旁,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苟延残喘的蝼蚁。
如此轻易出卖了自己家国的人,死有余辜,又怎么能入得了他们这些人的眼。
还真是有些怀念杨孤雁。
听了秦夜泊一番话,时绍星默不作声,还是要想办法摸一摸这里的情形。只是这大凉宫中高手环伺,就算秦夜泊潜得出去,也未必能够躲开所有人的耳目。
秦夜泊看了一眼时绍星,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见到了方晚横,运气好的话,他还能活到我见他的下次,运气不好,现在就已经归西了。”
“你怕了。”时绍星语气一如既往。
“怕,怎么会不怕。”秦夜泊倒也坦然。
这天底难做的事有千千万万,而秦夜泊面临的,就是明明知道了下场,却还是要坚定走下去,最后跳入火海。
“可我也怕日后金戈踏遍南盛每一寸的土地。”
待到那时,多少人流离失所,又多少人灰飞烟灭。
秦夜泊这一生,从未经历过战事。
“所以……”时绍星看着秦夜泊,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师父所说的话。“所以,至于自己的得失与委屈,已经不甚重要了。”、
长安讨伐清君门之事可谓是愈演愈烈,就算是与清君门做过交易的人,都挖得干干净净。
唯独没有挖出秦家的事,或者说,有人刻意在清君门中抹掉了秦家。
对于大凉来说,秦家尚有价值,还不到抛弃的时候。即便是被抛弃,以秦夜泊的染灵教,也有办法保全下秦家。
漫园在情报这一方面可以说得上是兵贵神速,苏逸也没有推脱,直接甩给了姬冰尘去办。
“弃子供出来的人,那岂不是更加无用?”祁景安头也不抬,道:“杀之,不必来报。”
世间之事善恶有度,既然做下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就该有这个觉悟。
有些人未必是自愿,而是迫于大凉的压力,尚且有情可原。
“是。”
“等等。”祁景安搁下笔,道:“查清楚缘由,若是受人胁迫,放条生路。”
这不是祁景安的习惯,却是秦夜泊会做出的事。
他只是代替秦夜泊坐在这个位置上,更是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
“祁副教主。”
青衣站在大厅之前,道:“就你我二人,教主去了哪里,你也该跟我交个底吧?”
论起资历,青衣的确是总坛中最有资格知道一切的人,他是顾泽亲自敲定,来协助秦夜泊的人。
总坛之中谁不会给他几分面子?
祁景安不会。
“我已说过,他去处理家事,不能明言便是有苦衷,希望鬼司不要再问了。”
青衣也没有再坚持,祁景安这些日子能够扛起这些事确实不易,何况,秦夜泊也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只是祁家的流言,如何处置?”青衣深知祁景安的性格,只是事关祁家,于情于理都应让祁景安知晓。
“流言……”祁景安闭上眼,想了片刻,道:“鬼司,我会处理的。”
青衣也未询问,便是说了一声“告退”。
“竟是翻出了我祁家的事情……罗影当真是敢把我当成秦夜泊来对付,那就得明白对付我的代价。”祁景安落下一子,棋盘黑子已是溃败之势。
只有祁景安一人坐在棋盘之前,手执黑子。
“这棋局看似你赢我输,实则我赢你输啊罗影。”
祁景安站起身,盯着棋盘许久,突然伸手一把掀翻,棋子落了一地。
“罗影,我从来都不怕身败名裂,只是,你怕不怕鬼门身败名裂?”
祁家的人早就被他杀干净了,罗影想让天下人知道高高在上的祁副教主是如此不堪么?祁景安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做,如今旧事重提,他也依旧不会后悔。
但是鬼门提出这件事,也该让鬼门知道一下他的脾气。
虽算不上扬刀立威,但也应该让其他人明白,染灵岂是容他人非议的?
罗影低声笑了笑,道:“我果然是低估这两人了,没想到秦夜泊与洛飞箫也有着关系,至于祁景安……”
若是没有关系,洛飞箫也不会站出来为染灵说话了。
刚开始还真未将祁景安放在眼里,秦夜泊的亲信罢了,以秦夜泊那种性子,纵然祁景安身有恶名,却未必真如传言。
如今看来,秦夜泊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稳住染灵的局面,身边果然是养了一条恶犬。
“祁景安倒也不难对付,说到底,对付的了秦夜泊,祁景安也不足为虑。你说呢,清歌?”
沐清歌伸出手,将怀中的黑猫换了个姿势,道:“这么多年你摆了他多少次?你是真的对付不了,还是……你也在犹豫?”
罗影瞥了一眼黑猫,道:“我这一生所为的只有一件事,无论是谁,我都在所不惜。”
这么多年他不知算计了多少门派的少掌门,寒云教,清君门他都参与过,为的是保住鬼门,也只有这一件事。
不同于温岱之的是,罗影想让鬼门堂堂正正立于世人之前,如此,方才是长久之计。
沐清歌在罗影面前向来是会收敛起许多,就连说话都会少了在秦夜泊前面的轻佻。
“门主的位置,要不要交还给你?”
罗影摇头,道:“送与你的,你好好拿着便是。只是……祁景安怕是要按捺不住了。”
还未等他再开口,便听得门外传来鬼离煞的声音。
“门主,属下有事禀告。”
沐清歌瞥了一眼罗影,笑了一声,道:“进来说。”
鬼离煞行了礼,道:“门主,我们在长安的分坛,被染灵教抄了家。”
祁景安在人后,是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杀意,甚至让罗影有些后怕。
一个能够让秦夜泊那种性子的人坐稳教主的位置,其为人之狠绝,可窥一斑。
沐清歌低头,给黑猫顺着后背上的毛,漫不经心道:“漫园,漫园现在就在染灵中,姬冰尘和月无双这两个都在秦夜泊的名下,在秦夜泊的名下,就是在祁景安的名下,这步棋,反而不如不下。”
“是了。”罗影有些头痛,祁景安这个人可以说得上刀枪不入,本以为祁家的事情能让他方寸大乱,可还是低估了祁景安的心狠。
祁景安根本不在乎祁家的生死,何况名声?恐怕就算有朝一日祁家被抄家,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本想再摆他一道,反而引得他将矛头瞄准了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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