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理亦是幻觉

    男人没有动手，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少年腰间黑纹剑鞘，笑道：“少年，真是有福气，同时获得了几样世人心心念念之物，不愧是你啊。”
    少年不由停下身子，按住剑柄，默不作声。
    男人好奇问道：“少年，你是怎么逃出祂们的天罗地网的，虽然这些人对你一无所知，可我知道你来历不简单，你应当不该在这，你既不在现在，也不在未来，只是我很奇怪，你我之间的牵线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何人能做到？或者说你背后也有那等存在？”
    陆宇二话不说，腰间长剑出鞘，身形一闪而至。
    男人依旧没有动弹，那几头怪物如鱼跃般涌出将其保护在内，双臂交叉将攻击挡了下来，可也落得了个受伤的下场。
    陆宇借势身形旋转，横剑一扫，扫向几头怪物的下盘。
    怪物猝不及防被伤到，双腿皆出现一道深深的伤痕，黑色的血喷涌而出，将地面染红。可这般疼痛，怪物也没有发出声音，双眼无神。
    陆宇得手两招之后，并没有继续近身纠缠，与他们拉开距离，缓缓行走。
    男人毫不在意那几头护身的怪物所受伤害，看了眼伤口后便让它们退下，笑道：“真不错的兵器，这宇宙之中不知有多少挤破脑袋想要而不得，若是神明所青睐之人，要不然是古老传承的嫡传子弟，可你都不是。”
    男人随着少年看似漫不经心的步伐挪动身子，跟随她的身形而转移视线，笑道：“少年，我知道你想要杀了我，但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陆宇对此根本就是置若罔闻，始终在寻找这个男人的真正软肋。但他始终看不透这个男人，仿佛他身上有一道神秘的面纱挡住了世间一切视线。
    自知立场不同的男人没有在意他的举动，而是看向那边正在激战的两人，高声道：“世人愚昧总被妄言遮住双眼，仅凭对认知的有限便对一切开始推算，殊不知宇宙不可解，眼下是真实亦是幻觉。”
    说着，他神色骤然间平静，右手抚胸深深鞠了一躬，标准无比的绅士礼，让他有一种迷人的风采。
    “我以慧眼，降下思想之雾和感官之雨，我以心之名，揭开世间幻象、谜语、众相，向世人昭示不可概述的真相。”
    陆宇咬紧牙关，剑身出鞘一寸，随时准备应对危险。刚才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他感觉，会死。
    男人话音刚落，紫黑色的迷雾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弥漫，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滴答滴答滴答……”
    黑色的雨点出现，起初如淅淅沥沥，瞬息便如大雨倾盆，转眼间已将这片地方笼罩，紫黑色迷雾与黑色大雨交织混合一起，如光速般开始转动，远古之意渐弥。
    它揭开了世间一切假象，它使众生摘下了面具。
    过了几秒，思想之雾与感官之雨已然缓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全新的面貌，全新的世界，全新的人。
    陆宇依旧站在原地，身上未湿，他还是他。他睁开被虚幻遮住的眼睛，环顾四周景象，猝不及防下被吓了一跳，心神震撼。
    眼前的男人成为了一副骷髅，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知道那股熟悉感来自哪里了，那是！
    “没错，就是你心之所想。”男人的声音从骷髅体内传出来，他站在那宛若一方天地，目光熠熠，眼下不需要他述说，因为最好的回答在于言表。
    陆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呆住了。
    原本完好无损的宫殿已经破烂不堪，房梁倒塌，废墟林立，而他们就站在这废墟之上，高高俯瞰，像是看待众生。大片阳光顺着人们头顶上方的大洞洒下，唯美得不像话。
    而下方呢？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在咆哮，脸上依稀可见的是往日沟壑，他身上身无一物，肥肉堆积，就像是一座肉山，流淌着油脂。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安吉仰天咆哮，吃力地转过身，一道长长的疤痕让肉脸显得极为可怖，他指着那高高在上的骷髅，吼道：“快让我变回去！我命令你快让我变回去！”
    骷髅看向他，空洞的声音传出：“安吉城主，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所见所看所听所想，都为虚妄。”
    “不！我不信！……”
    骷髅没有看向继续与安吉对话，任凭他万般发泄，目光转移到陆宇身上，没有皮囊的头骨却在此刻仿佛有了灵魂。
    “夜阑，如今的我已经看不透你……算了说这些没用。本来呢，我是想等完成这件事后托人回去取一趟的，不曾想是你。不过也好，你，我很放心。放心，你的同伴没有事，她还活着，我清除了她这段时间的记忆。放心，我可舍不得欺负她。放心……”
    “哦忘了，我没有心了，活了这么久离死亡这么近倒是有些感慨，莫名说出了很多莫名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对了，你拿了那瓶我精心研制的药剂了吧，你应该知道怎么使用，去吧，将安吉杀死，这样，你此行算是圆满结束了。”
    陆宇怔怔看着眼前这副骷髅身体，不知为何，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风启在远处也默不作声，远处是那震耳欲聋且不绝于耳咆哮声，但在那废墟之上，光束最耀眼的地方，不大的声音却如煌煌神威般响彻他的心间。
    他身为「晨星」的族人，与自然为伴，对于世间生灵之间的感情很是敏感，这也算是他们这一族的特有天赋之一，否则任他们一族出现过强者，任你技巧高超，威名赫赫，也绝对无法轻易入得了他们背后神明的法眼，浩瀚星空，这就像是科技院，任你百般努力，起早贪黑到晚泡在实验室内，但最新的前沿科技都是要有天赋的人做这做那，最重要的便是那院士与天才。
    “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一介凡人，恰巧与你一样，也恰巧比你幸运一点，虽然计划有些偏差，但正好你的出现让这个脱离的轨道，重回正轨。”
    安吉停止了咆哮，转而爬向废墟，发现自己爬不上后，挥动巨大的双臂扒拉石块，每一次抓起一大片。
    陆宇左手陡然出现一剂试管，将瓶盖打开，无色的液体缓缓滴落在黑渊剑身上，很快，药剂空空如也，黑渊仿佛变得不一样了，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真是杰作啊……”
    陆宇提着黑渊一步步走向安吉，眼神淡然，大片阳光将这座废墟点燃，身影一闪而逝，再次出现时已经身处安吉上空，于众目睽睽之下刺出那一剑。
    安吉怒吼一声，“你还没有资格对付我！滚开！”他亦是用巨大的手臂蛮横砸开剑锋。但下一刻，他疼痛地大喊：“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陆宇一剑得逞，所幸安吉只是随手一挥，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他整个人因此飞出去，落地后退倒退几步，才堪堪止住身子。
    风启在远处没有帮忙，他只需要说出那关键的一句话就可以了。
    安吉两三步掠至少年身前，挥臂握拳对着少年头颅抡圆砸下，裹挟着不可匹敌的劲风。
    陆宇脚步挪腾，以剑锋举起格挡，身子借力滑向一边，同时剑锋迅猛直刺安吉心口，剑尖直至安吉心脏某一点。
    “噗嗤”一声传来，剑尖刺入那不知多少层肥肉的身体，油脂漫出，下一刻陆宇快速拔出黑渊，向后退去。
    原地顿时出现一个大坑，一只巨大的手臂砸了下去，见一击不成，安吉不给少年喘气的机会，巨大的身影从高空坠下。
    少年这一次连提剑阻挡的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一退再退。
    安吉并未追杀少年，落地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只巨大的手臂砸向地面，身躯微微颤抖，渐渐地，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再也忍不住，痛苦大叫：“啊！这……是……什……么！啊！”
    安吉全身飘出一缕缕黑色气体，明媚白昼中显得格外耀眼，腐臭味弥漫至这片地方，同时庞大肥硕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不错，不愧是我研发出的药剂，能量冲突居然能轻易让一个这么强大的人，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一如砧板上的鱼，啧，当初的你又哪能想到，你也会成为那条鱼呢？”幽欣赏这幅美景，缓缓说道。
    “啊……”安吉仍在无力的呐喊，身躯已然缩到两米多，但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隐藏在其中，是澎湃的绿色，又带着黑气，随着安吉身体减小而逐渐显露出来。
    风启脸色大变，朝着陆宇喊道：“快使用你手上的指环！”
    陆宇霎时明白安吉已经来到了一个关键阶段，而且他能感觉到安吉身上那股仿佛要将一切腐化的力量，将黑渊插在地上，果断按住那金银色指环。
    刹那间，指环自动放大，脱离大拇指，漂浮到陆宇身前，形成一道金银色巨大圆环，正是当初看到的那一幕。
    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陆宇就知道如何使用，他将左手缓缓伸进去，金银色光芒将他照耀得像是神祗，随着手臂伸出，一把金色长弓美奂绝伦，精致无比。
    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感慨道：“不愧是你啊……不过，真美。”
    风启嘴唇颤抖，颤声道：“这……这就是……祂的力量吗……”
    少年吞了口唾沫，左手拉开银色弓弦，直至满月，咬牙切齿道：“代以「帝矢」之名！斩尽世间孽物！”
    有一支银色箭羽在满月弓弦，由近到远，渐次凝现。
    如大羿射日！
    一艘巨舟之上，仓库之中，一张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腐朽老弓，如从沉睡中醒来的人，缓缓打了个哈欠。
    一个沙滩之上，正在吃着薯片的美貌女子身子一顿，惊得薯片掉在了地上，瞧见四处无人观看，她捡起吹了口气，又美滋滋吃掉。
    一个被无数大茧包围的漆黑空间中，掀起一丝波澜，惊得外面守候的仆从紧张不已，下一刻又放松下来，继续站岗。
    万年如一日的古镇中，永不流动的小河此刻躁动起来，开始缓缓流淌，下一刻又归于平静，恢复如初。
    白云皑皑下紧闭的空门晃了晃，仿佛有股力量要喷涌而出，孤云停止了飘荡，而空门也不再晃动。
    无垠的虚空中，一道似梦非梦的声音在这片天地响起。
    “唉，好无聊啊，我也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