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无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进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试探性地向戚茂梧问道:“不知戚公公可知晓苏城主一病不起前,是否有在朝堂之上得罪什么人?或者是跟谁有什么过节?”
戚茂梧稍稍抬头,情不自禁地望向湛蓝如洗的浮碧空,进而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几经思量之后,才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说:“城主向来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刚正不阿、正气浩然,若是要说得罪过谁的话,那肯定只有那些被城主一贬再贬的极贵人臣了。城主的眼里一向容不下一粒沙子,倘若有人胆敢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话,那城主是绝对不会轻饶的。不过也就是因为城主这些年来激浊扬清、去伪存真、去其糟粕,惩治了很多卑鄙无耻、无法无天的贪官污吏,这才得罪了不少奸邪之辈。只不过那些不轨之徒都已经受到了城主的惩戒,有的被发配边疆、不得归来,有的被打入地牢、不见天日,按照道理来讲,这些城主昔日所制裁之人,是没有道理卷土重来的。”
“是这样啊……”苦无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进而愁眉不展、焦头烂额地问,“那戚公公陪在城主身边多年,难道就没有发现有谁跟城主的关系不和吗?”
“跟谁不和……呃……这个嘛……”戚茂梧再三掂量了一番过后,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进而突然瞪大了眼睛,猝不及防地语出惊人道,“这个倒真是有,而且分量还不简单!”
“是谁?”苦无的脑袋向前倾了倾,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戚茂梧长叹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吐出四个字道:“太子殿下!”
“太子?”众人异口同声地跟着他念了一遍,进而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无措的眼神显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们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倒是有些如坐云雾、不明所以了。
苦无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才挣扎着表情,不敢相信地问:“戚公公的意思是,太子跟苏城主父子二人之间的感情一向不和?”
戚茂梧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有条不紊地娓娓道:“诸位有所不知,太子殿下玩世不恭、游戏人生、浑浑噩噩、萎靡不振,终日沉醉于风花雪月和贪图享乐而无法自拔。而他身为城主唯一的龙子,城主当然是对他寄予厚望,结果太子居然是这般的冥顽不灵、固执己见,任凭城主三番五次地劝说,他也是充耳不闻,或者把城主的劝告当成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就没认真对待过。城主时常因此被他气得勃然大怒,甚至好几次晕厥过去,可尽管如此,太子殿下也还是不曾动摇过自己的顽劣心性,依然那般碌碌无为、自甘堕落!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子二人每每见面总是要大吵一架,纵使城主以剥削王位、贬为庶民为要挟,太子殿下也还是全然不惧,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之心!”
苦无听后,感触颇深,控制不住地连连点头,进而心潮澎湃地感慨道:“没想到临安城的当朝太子居然会是这副德性,可若真要如此说来的话,那他还真是颇有毒害城主的动机了。”
“哎呀!苦大侠慎言!”戚茂梧睁大了双眼,张皇失措地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啊!”
苦无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进而低了低头,惭愧一笑,真心实意地致歉道:“是我太过武断了,抱歉。”
戚茂梧叹了一口气,忧思神伤、悲不自胜地说:“唉!罢了,其实苦大侠这么怀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自小看着太子殿下长大,他虽然的确是纨绔了一点,而且还总是顶撞城主,但我相信他绝不是那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那除了太子之外,戚公公可还有其他怀疑的对象?”瑞霜愁眉不展、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呃……”戚茂梧想了想,拧着眉头,不甚确定地说,“有还真是有的,不过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不知道是不是诸位想要知道的消息啊。”
“只有跟苏城主有关,就劳烦戚公公说给我们听听吧。”苦无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一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戚茂梧哭丧着脸,滔滔不绝、一五一十地讲述道:“诸位,实不相瞒,一个月前,城主请了一位名为范通达范先生的门客到府上,只可惜他因出言不逊顶撞了城主,现已被城主押入大牢,只是自那之后,城主便开始卧病在床、一病不起了!”
“什么?!”何念安的瞳孔放大到极致,瞠目结舌、大吃一惊道,“苏城主竟是在那个时候重病不起的吗?”
戚茂梧相当笃定地点了点头,更进一步地解释道:“城主一病不起后,范通达就成了狱卒们的重点关照对象。我们曾通过严刑拷打等多种审讯方式逼迫他说出毒害城主的秘方,只可惜范通达守口如瓶、矢口否认,即使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也迟迟不肯有所交代!”
苦无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进而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问:“戚公公把这个范通达抓起来严刑拷打,可是能够确定他就是毒害城主之人?”
“自是不能的,而且我们手头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点。”戚茂梧意味深长地说,“只是城主病重事关重大、不容小觑,我们虽然没有证据指认范通达,但他也没有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毕竟城主是跟他见过面之后才卧病在床的,所以他依然是最有嫌疑的一个。俗话说得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城主贵为九五至尊、圣龙之躯,更应多加重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在找到新的嫌疑人之前,绝对不能让范通达轻易离开!”
苦无跟瑞霜不谋而合地对视一眼,纷纷感到无奈,进而又身心交病、心力交瘁地问:“方才戚公公说范通达出言不逊顶撞了城主,那可知晓范通达当时都跟苏城主说了些什么?”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戚茂梧愁眉莫展地爱莫能助道,“城主当时是暂时遣散了周遭下人,单独跟范通达对话的,故而没人知道他们之间交流了什么。而且我们也不敢过问,只知道范通达身上一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这些日子以来才没少关照他。”
瑞霜抿了抿嘴唇,好一番权衡利弊过后,猝不及防地语出惊人道:“敢问戚公公,不知我们是否可以见范通达一面呢?”
“自是可以。”戚茂梧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的人一直没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可若是诸位亲自出马的话,说不定可以有所收获。诸位,请随我来吧。”
众人跟在戚茂梧的身后,苦无和瑞霜却是在极其小声地窃窃私语。
“小霜。”苦无拧着眉头,轻声细语地问,“你也怀疑这个范通达就是毒害苏城主的真凶吗?”
“当然不是。”瑞霜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神色自若地否认道,“他不过区区一个门客而已,没有毒害苏城主的理由。”
“那你此行前去地牢是为了?”
“我只是好奇范通达都跟城主说了些什么罢了。”瑞霜俏皮可人地笑了笑,古灵精怪地说,“范通达见过苏城主之后,苏城主就卧床不起,而且外界居然还说他出言不逊顶撞了苏城主,但他一个小小的门客,又是哪里敢顶撞城主呢?故而我推断,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即使范通达不是毒害苏城主的真凶,他也一定知道其它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苦无听后,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心满意足的笑容好像是顿时通透了许多。
恍惚间,戚茂梧已经把众人领到了地牢口。
他潇洒自如地挥一挥手中的拂尘,进而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黑暗汹涌、无边无际的洞口,心如止水地解释道:“这里就是关押范通达的地方,但是我就不下去了,我会命狱卒带诸位下去,诸位问完话以后,上来与我会和即可。”
苦无微微点头,以示答应。
紧接着,戚茂梧冲身旁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速速带人下去。
狱卒心领神会后,立马照做。
当他来到下面替苦无一行人等打开关押范通达的牢房时,范通达倒是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他被架在十字架上,双手双脚都带上了镣铐,伤痕累累、遍体鳞伤、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范通达本是安安静静地低沉个脑袋,但才刚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便像是被人碰到了软肋似的,“唰”的一下就把头抬了起来!凶神恶煞、面目狰狞、不堪入目、面目全非!
苦无一行人等进入牢房后,范通达更是止不住地喘着粗气,进而惊慌失措地喃喃自语道:“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啊!”
“你别激动,我们不是来杀你的。”瑞霜伸出双手,摊开五指,挡在面前,尽心竭力地安抚道。
“不是来杀我的?”范通达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进而神思恍惚地大喊大叫道,“那你们是来救我的,你们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我们会救你。”苦无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进而特地提高了音量,一本正经地说,“但是我们必须先向你问清楚几个问题,只有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才能还你一个清白。”
“好!好!”范通达就跟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似的,眼珠子猛地向外瞪了瞪,进而十分急切地连声催促道,“你们快问!快问吧!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尽数告知于你们!”
“好极了。”苦无言之凿凿地发问道,“城主一病不起、卧病在床一事,与你无关,对吧?”
“对!这跟我没有关系!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范通达斩钉截铁地给予肯定道。
苦无暗暗喘了一口气,趁热打铁、趁胜追击道:“好,那你不妨再告诉我,一个月前,你究竟对苏城主说了什么,他才会把你打入地牢?”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范通达仔细回想了一番过后,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那是因为我跟他说了不吉利的话,城主以为我是有意诅咒他,他才会在一气之下把我打入地牢!可他又如何能够知晓,其实我跟他说的都是真的啊!”
“你跟他说了什么?”苦无眉头紧锁,好似荆棘丛生,求知若渴的眼神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范通达恶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才毫不遮掩地如实相告道:“那日,苏城主邀请我到府上做客。可我一见到苏城主,便发觉他的面相不太对劲。我说他神思不属、郁结寒气、体内虚乏、印堂发黑,恐有不祥之兆,近日必逢祸事!结果城主他非但不信我的,而且还把我抓了起来,使得我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我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冤枉至极啊!”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反复思量着这番话中的内容和真实性,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感觉此行并没有了解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反倒是听得他们有些云里雾里的。
瑞霜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进而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范通达,表示怀疑地问:“你跟苏城主之间,当真只说了这些?”
“当真,当真!”范通达脸上的表情拧成一团,进而慌里慌张地苦苦哀求道,“四位大侠,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呀!现在只有你们可以救我了!”
范通达话音刚落,众人便是默契十足地转身回头,齐刷刷地往外走去。
范通达见状,顿时就慌了神,瞳孔放大到极致,目瞪口呆、诧异万分,进而不管不顾地放声疾呼道:“诶!大侠!大侠!你们说过要还我清白的!你们倒是救我出去啊!可不能这样言而无信、坐视不管、袖手旁观啊!大侠!”
“别喊了!”瑞霜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道,“你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我这就去找人放了你!放心吧,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听到此处,范通达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十足,进而感激不尽地连声致谢道:“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众人在回去的路上也还是反复琢磨着范通达所给出的消息,可他们纠结了老半天,愣是迟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瑞霜有理有据地分析道:“范通达说他一个月前面见苏城主的时候,苏城主就已经有即将毒发的征兆了,可见他未必是投毒的真凶,只是碰巧赶上了苏城主毒发的时间而已。”
“没错,瑞霜姐姐所言甚是有理。”何念安表示赞同地附和道,“而且范通达被打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能招的话想必早就招了,又岂会这般宁死不屈?除非是他根本就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则断然不会如此顽强!”
“只是这件事情悬念重重,恐怕远没有我们所想的这么简单。”边映棠别有深意地疯狂暗示道。
苦无皱着眉头,一头雾水地问:“不知薛姑娘此言,可是发现什么了?”
边映棠简单粗暴地直言不讳道:“我怀疑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就是有人在精心策划的一个局,而且是蓄谋已久的那种!”
“愿闻其详。”苦无相当迫切地追问道。
边映棠从容不迫地娓娓道:“范通达一个月前面见苏城主时,便已经察觉到苏城主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可苏城主自己却是浑然不知,甚至因此误会了范通达。故而我猜测,投毒之人,用的极有可能是人们所难以察觉的慢性毒药。”
“慢性毒药?”苦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愁眉锁眼的样子迟迟没有头绪。
“没错。”边映棠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义正词严地说,“只有慢性毒药才能杀人于无形,苏城主前段时间一直是安然无恙、清泰无虞,可偏偏面见范通达之后就一病不起,但那段期间他分明什么也没做,总不可能是范通达的嘴开过光,碰巧让他说中了吧?故而我细细想来,觉得只能是因为苏城主中毒已久,所以才会倒得这么突然。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人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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