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陨落之花

    “那么。”迪尔对着艾尔奇亚轻轻地鞠了一躬：“我出发了，大贤者。”
    “一路顺风。”艾尔奇亚微笑着向这位随从招手道：“快些回来。”
    迪尔似乎叹了口气，随后便有些无奈地微笑着消失在了传送门中。
    “看起来今天应该会比较寂寞了。”艾薇娅站在艾尔奇亚身旁替他感慨道：“迪尔不在的话。”
    “迪尔要处理边境的暴乱。”艾尔奇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文书，在她面前随意地晃了两下：“我也有自己要处理的事情。”
    “是是~”艾薇娅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用毫不掩饰的敷衍语气回答道：“大人物真是了不起~”
    “大人物么……”
    艾尔奇亚若有所思地看着艾薇娅欢跃着远去的背影，随后又轻松地耸了耸肩。
    “不知不觉，我也算是个大人物了。”他愉快地想道：“要好好加油才是啊。”
    远方，少女那晶蜜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拎着水壶甩了甩自己那沐浴着纯金色阳光的秀发，在花田向着艾尔奇亚的方向调皮地一笑，她将自己的背影与如鸟儿们的歌唱般清脆的笑声留给这位看呆了的青年，自己则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波浪般摇晃着的花海中。
    傍晚时分，当那一抹如污血般诡异的残阳泼洒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时，艾尔奇亚结束了所有文书的审阅。他坐在椅子上颇有成就感地望着那一摞小山般的文书与设计图，尽情的伸展肢体做了个懒腰。
    “干完了。”他快乐地宣告道——尽管这诺大的房间内仅他一人：“我干完了！”
    “巴别塔还有六个月时间便可建成。”这句文书上冷冰冰的报告为他带来了一丝紧张感——还有……成就感——他轻轻地闭上眼，想象着高耸的巴别塔如长枪般直刺夜间那晴朗明亮的星空，而自己在诸多星辰的照耀下率领人类的军队踏入那些所谓“神”的领域。
    “真是有够顺利的。”他望着远方那正燃烧着陨落于地平线下的日轮，脸上不由自主地勾勒起一道得意的微笑：“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下有序的进行，简直——简直——”
    他猛地收起自己的笑容，重新换上了平时那副淡漠的表情。
    “大贤者。”一个他熟悉的侍者站在门口垂着头说道：“可以用餐了。”
    “明白了。”
    艾尔奇亚的语气如冰霜般寒冷，仿佛是遇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
    “请跟我来。”侍者谦恭地说道。
    在仿佛无穷无尽的狭长走廊上，侍者停在了一扇半掩的门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便恭敬地站到了一旁。艾尔奇亚推门而入的同时，余光瞥见侍者脸上掠过一道诡异的神色。
    无数光箭从门后的餐厅内射出，尽数被一道无形的障壁挡下。
    “果然如此。”他冷冷地说道：“真是没有想象力的刺杀方式。”
    大厅内的魔法师们讶异地面面相觑，随即手中便又一次闪现出各色的魔法光华。
    “太慢了些。”艾尔奇亚冷冷地一挥手：“如果第一次的突袭没能成功便应该立即使用传送魔法撤退，连这样的准备都没有，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各色的魔法光华在魔法师们的手上异样的膨胀了起来，可怜的入侵者们甚至未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手中已不属于自己的魔法烧作灰烬。
    “我甚至不用回头……”艾尔奇亚缓缓地转过头，用如同被冰水浸过的长刀般锋利寒冷的目光直视着一旁急的面红耳赤的侍从：“……就知道你不是真货，你只是穿着那个侍从的皮而已。”
    侍从拼命地想要从腰间拔出匕首——或者拔腿逃跑——但是无论哪个他都做不到，艾尔奇亚在开门的一瞬间便使用魔法压制住了他的行动。
    “说吧。”面若冰霜的愤怒青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侍从的脖颈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在那宛如污血般的残阳照耀下，艾尔奇亚面色惨白地奔跑着。远方和近处尖锐的残垣断壁尚且残留着火焰的余温，随处可见的焦黑尸体与摇摇欲坠的枯树残骸无情地刺痛了他的双眼——不过片刻……不过片刻昔日的美丽城市便已几近化作灰烬。
    花海与火海一同在逐渐暗沉的天色下荡漾着，魔法的冷酷光华与武器反射火焰的刺目反光交织在一起——而在这一切中发疯般地奔跑着的艾尔奇亚心中却只有一个宛如野火般熊熊燃烧的念头：
    “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啊！”他咬着牙在心中咆哮着：“不能出事啊！艾薇娅！”
    这一次袭击已经策划了半年——从艾尔奇亚于旧王手中接过统治权后便开始了。
    主使者，自然是旧王。
    一切都很隐蔽，很安静——直到这场袭击爆发之前，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的安详。袭击者们隐忍着，没有一丝声息地隐忍着，然后将隐藏的刀刃划向毫无准备的看守与士兵的咽喉——
    再然后，主力军队攻入。他们与城内势力里应外合，将这座本是用来抵御尸脓入侵的伟岸城墙击破推倒。
    “怎么会这样！”他愤怒地在燃烧的城市中高喊着：“人类为什么要屠杀人类！”
    旧王根本不在意什么人类的未来，什么人类是否能够在这场严酷的战争中胜利！
    他所在意的，只是自己是不是王。
    “这个目光短浅的！”艾尔奇亚怒不可遏地一杆长枪刺进了一个朝他冲来的枪兵胸口里：“这个愚蠢的！自私自利的人啊！”
    枪兵痛苦地翻了个白眼，吐着血沫瘫倒在地。
    燃烧的日轮彻底沉入地平线之下，昏沉的夜空被火光染作血般的猩红。艾尔奇亚喘息着回到艾薇娅家的花田之前，他抬起头，看见一颗在这黯淡夜空中格外清亮凄凉的流星从天穹划过。
    “艾薇娅！”他撕扯着自己干涩的嗓子，在呛人的硝烟中呼唤着：“你在哪？艾薇娅！”
    然后，他看到了足以让自己心碎的一幕——
    那个拥有晶蜜色长发的少女，如同睡着了一般躺在残破的花瓣中，她的胸口插着一根染着斑斑锈迹的长矛。
    艾尔奇亚感觉到如同一口大锤狠狠地撞击在他的心口。这个青年眼前一黑，跌坐在这片被染上污浊血迹的花田之中。
    他说不出话，只是不敢相信般的一次又一次的对她的尸体释放治愈魔法。
    “求求你……醒过来吧……醒过来吧……”艾尔奇亚痛哭着祈祷道：“我还没有……我还没有向你传递自己的心意啊！”
    花瓣开始燃烧，燃烧与夜空一般的猩红，在风中跳起了最后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