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我已与过去不同

    “啊——”藤蔓中传来艾尔奇亚痛苦地咆哮声：“啊！！”
    “他就交给你了。”优翁瓦笑着说道——它身上的裂纹蔓延全身，其中释放出的金色光华如心脏般有节奏的脉动着：“白桦，好好照顾他。像我这样的老家伙也该退场了……永别了。”
    裂纹悄无声息地攀上它的头颅，缠绕住它那只安详紧闭着的独眼。
    “干的漂亮点啊，艾尔奇亚。”它喃喃地说道：“各方面上。”
    它的身体化作一片闪亮的灰尘，从它体内冲出的一道金色的光华直指黑色的藤蔓而去。
    白桦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阵灼烫，她微微低下头，看见一道同样耀眼的金色光华从自己的心脏部位钻出，如箭般射向那藤蔓上盛开着的诡异鲜红花朵。
    “啊——”
    藤蔓中艾尔奇亚的咆哮声逐渐扭曲变调，仿佛正在承受无与伦比的痛楚。
    “这是……何等的黑暗。”
    他跌坐在一片黑暗之中，看着无数令人绝望的画面从自己面前一幕幕地闪过。
    “不……不要……”他恐惧地颤抖着：“不要再来了……快点结束吧。”
    “这就是你的绝望。”黑暗深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些就是你对人类的深深失望。”
    “你是谁？”艾尔奇亚抱着头缩成一团喃喃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的过去。”黑暗中的那个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你是我的未来。”
    艾尔奇亚看见一双皮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微微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头戴荆棘式桂冠的人冷冷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脸与艾尔奇亚的脸一模一样。
    “你能承受这些吗？”他冷冷地说道：“看过了这些，你还想要去拯救人类吗？”
    “我不知道了……”艾尔奇亚迷茫地摇头说道：“我分不清这一切了。”
    “哼哼哼哼哼……”站着的人发出不屑地冷笑着，他张开双臂仰头喊道：“到头来还是这样！我终究没有得到什么能够相信的东西！”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子。”艾尔奇亚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呻吟道：“我应该有我自己信仰的东西！”
    “还不肯承认么？”那人叹息了一声，缓缓地坐在了地上：“你已经看到了自己对于人类的失望，你已经看到了自己希望的火光彻底破灭的模样——你还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吗？”
    艾尔奇亚捂住自己的脸，脑中无数次的闪过那些足以让他失去信仰的黑暗画面。他看到人类无比丑恶的一面在自己面前暴露无遗，宛如寒光闪闪的长矛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这就是你所信仰的人性。”那人温和地说道：“荒唐，丑恶而没有任何意义——你想要成为人类吗——成为这样子的、丑陋生物吗？你会为这样的人性献上一切吗？你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取人类的存续吗？”
    艾尔奇亚剧烈地喘息着，他眼前的世界逐渐扭曲了起来。
    最后，他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了最后一个画面。
    花田染上污秽的鲜血，一切都在燃烧。那个拥有着晶蜜色长发的少女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地躺在破败枯萎的花瓣中间，她的胸口插着一根长矛。
    “她死了。”那人悲伤地说道：“人类再无被救赎的意义。”
    艾尔奇亚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站在那片燃烧的花田之中。那个拥有着与自己一样面容的男子坐在少女身旁，无比孤独地望着那片被火光染作猩红的夜空。
    “什么都没了。”他轻轻地说道：“什么都消失了，再没有任何意义。”
    艾尔奇亚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从虚空中抽出那柄闪闪发光的贤者之剑。
    “该结束了。”他淡淡地说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反射着火光的剑刃：“结束这一切吧，艾尔奇亚。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你一人在这孤独而丑陋的世界上行走了。”
    艾尔奇亚从他的手中接过贤者之剑，将锋锐的剑刃轻轻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闭起眼睛，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角滴落下来。
    “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那人转过头，那双与艾尔奇亚一模一样的灰色双眸中反射着燃烧花田的火光，像是星辰一般熠熠生辉：“自裁吧，艾尔奇亚！”
    “不对，艾尔奇亚！”
    一个声音温柔地响了起来，艾尔奇亚感觉到什么人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没有意义了，我在这世上已是孤独一人。”他闭着眼睛回答道，但在心中却无比希望着对方的反驳。
    那个声音确实反驳了。
    “不对，我还在你的身旁。”那个声音像是丝绸般柔软：“还有亚瑟和塞壬以及巫会那些敬仰你的人们，那些被你救下过的人们。你怎么会是孤独的呢？”
    “他们终究都会离开我的身边，就像是过去一般。”他紧闭的双眼中源源不断地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我会看着他们逐渐走向终焉，最终我依旧是形单影只……”
    “不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那个声音温和地反驳道：“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在你身旁，我不会擅自丢下你离去的。”
    “但是……我不过是一个劣质的人偶，只不过是一个梦想着成为人类的假货而已。”他哽咽着说道：“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不对，艾尔奇亚才不是什么人偶。”那个声音反驳道：“你是货真价实的，拥有心、拥有人性、拥有人类拥有的一切的人类！”
    艾尔奇亚睁开眼睛，看见图书馆那熟悉的光景。白桦搂着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那已经被泪水濡湿的脸庞上。
    “艾尔奇亚。”她轻轻地呼唤道。
    “什么？”
    “我爱你。”
    “嗯。”艾尔奇亚抱紧了白桦娇小的身躯，他轻轻地说道：“我也爱你。”
    “你确实变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艾尔奇亚的心中响起，他抬起头，看见过去的自己神情复杂地站在他的面前：“你……又有希望了。”
    “是啊。”他在心中回应道：“我不再是那个绝望的、孤独的大贤者了。”
    “那么我也该离去了。”那人微笑着转过身去，身体在空气中逐渐羽化消失：“反正也没我的事情了。”
    “艾尔奇亚。”他在消失之前说道。
    “在。”
    “去拯救世界吧。”
    那道孤独的身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