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燃烧混沌的英雄

    白桦感觉到黑暗的触角摸索着伸向她的身体，强硬地侵入进来。她隐约可以听到混沌吞吃自己的“嚓嚓”声，随后一股无与伦比的空虚感从她的体内袭来。
    没有疼痛，但这种空虚的寒冷让她更加痛苦。那空荡荡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内脏正在被混沌掏空，她尽量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但却并不能阻止黑暗将她的某种重要的东西与自己的联系一一切断。
    她恐惧地想要大叫，但那像是海水般苦涩的黑暗随即便涌进了她的嘴里，充斥她的肺部使她无法呼吸。当那近乎永恒的恐惧和绝望与黑暗一同流入她的血液时，白桦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感到快乐了。她恐惧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想象着自己在这永恒的黑暗中无限的坠落，最后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像是有一只怪兽凶猛地将她开膛破肚，毫不客气的叼走她的内脏。她最后一次感受到了什么东西与自己断开了联系，随后恐惧便也在这麻木的空虚中化作无形。
    “我要变成混沌的一部分了吗？”她安静的在心中想道：“我也要在混沌的抚摸下土崩瓦解了吗？”
    一只散发着可靠热度的手从黑暗之外伸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出了如同粘稠液体般的黑暗。
    “白桦！”
    艾尔奇亚那熟悉的声音大声的在她的耳边响起，随后她感觉视野猛地一亮，一团火焰从她的身边亮了起来。
    她木然地平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感受不到任何喜怒哀乐。她惊恐地在空荡荡的心灵中翻箱倒柜，最后却发现自己连“惊恐”本身都不再拥有。
    “白桦！”
    艾尔奇亚的声音再次从她的耳边响起，她试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出人意料的是她成功了，她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将自己那毫无生气的目光定焦在艾尔奇亚浸满恐惧也讶异的脸上。
    艾尔奇亚看着她那双变作深灰色的双眸，用颤抖的手触摸了一下白桦的脸，但就在碰到皮肤的一刹那又如同触电般缩了回来。
    她的皮肤像是死人一般冰冷，那让人眷恋的温暖早已消失不见。
    “你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艾尔奇亚过了许久后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有没有感觉……少了什么？”
    “冷……”白桦注视着他，轻轻地说道：“我好冷。”
    “没事的……没事的。”艾尔奇亚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温柔地将白桦揽进自己温暖的怀抱中。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安慰着白桦：“火焰肯定可以驱散你体内的混沌……”
    白桦像是木偶般淡漠地直视着自己的正前方，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脸埋进艾尔奇亚温暖柔软的黑天鹅绒长袍中。
    “那火焰快要不行了。”
    乳白色的雾气从白桦的身上倾泻而下，老龙王的身影从中逐渐显露出来。它抬着自己长长的脖颈凝望着天上的那轮旋转的火焰旋涡，它用一只前爪轻抚着自己的下巴，像是一个人类老者一般睿智而安静地看着那漫天的火星与漩涡中那影影绰绰的人影。
    “你觉得还能坚持多久？”
    艾尔奇亚紧咬着下唇，紧紧地拥抱着自己怀里像是人偶般木木的白桦。
    “不到十年。”老龙王沉吟了一下，随后用凝重的语气断言道：“十年之后，混沌一定会重现世界吞噬一切。”
    “这一次人类的火种已经彻底消失了……哼，看来你们也要步我们先行者的后尘灭亡了。”老龙王微微地笑了笑：“不要在想着会有什么普罗米修斯给你们送来火种了。”
    “不……还有希望。”艾尔奇亚仰头看着那漩涡，他的天空中跃动着与漩涡同样炽烈而明亮的火焰：“当年只有七十一位英雄葬身于此，还有一个英雄在队长的命令下将火种带向未来。”
    “或许那火焰早就已经在传递的途中熄灭了。”老龙王摇了摇头，用嘲笑的口吻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了？”
    “我相信希望尚存。”艾尔奇亚苦笑了一声：“既然是他们，那肯定不会搞砸。”
    “你太乐观了。”老龙王叹了口气：“快把白桦体内的混沌驱除掉吧。”
    “我在努力请求他们的回应。”艾尔奇亚紧闭着双眼，双手在白桦的背后十指相扣，像是祈祷般召唤着那轮火焰的漩涡：“拜托……谁还有意识吗？”
    似乎是出于心理作用，火焰的漩涡旋转的速度变慢了些，那火焰中仿佛隐约显露出无数张安详的脸庞。
    “队长……回应我的呼唤吧……”艾尔奇亚半跪在地上低声说道：“求求你们……随便谁都好……”
    白桦在艾尔奇亚的怀中依旧死气沉沉地一动不动，她感觉到仿佛有什么灼烫的热流从自己的背后席卷而来——她微微的回过头，一个全身燃烧着火焰的人哀伤的发光面容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那人伸出自己的一只像是火柱般的手臂，慈爱地抚摸着白桦的脸颊——但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烫，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她的肌肤渗透进她浸满黑暗的体内深处，像是火把驱散黑暗一般让那来自黑暗的刺骨寒冷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的身畔升腾起了黑色的雾气——它们像是老鼠一般四散奔逃，转眼间便已无影无踪。
    “她的人性会回来吗？”
    艾尔奇亚期待地对那个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人问道。
    他的脚步顿了顿，白桦看见在他转头的那一刻，无数张脸在赤色的火焰中燃烧着重叠在一起。这些脸慈爱而悲伤地看着艾尔奇亚，轻轻地摇了摇头。
    随后他便在刺眼的光华中分成无数股火焰向着天空腾去，伴随着像是叹息般的话语中在黑暗的天空中重新化作旋转的火焰旋涡。
    “再见，艾尔奇亚。人类的大贤者，珍重，珍重……”
    这声音像是很多男男女女混合在一起，如青烟般消散了。
    白桦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余光，看见一缕白色的东西垂挂在那里。她轻轻地将它撩起，却发现它的源头正是自己的头上。
    这是她变得雪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