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邖:……
“我不会画画。”
“我临摹的字帖是米芾的。”
所有小孩的目光都汇聚在祁邖身上,祁邖只觉得无地自容,她是皇帝哥哥的亲妹妹,是皇帝哥哥亲封的公主,却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她给哥哥丢人了,她很难过。
眼看着祁邖情绪越来越低落,祁峟忙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你不会的,哥哥也不会。”
“祁峁峁祁岘也不会。”
“她们很厉害,很棒。”
“可是在她们眼里哥哥也很厉害、很棒。”
“那是因为哥哥你是皇帝。”
祁邖委屈,声音也小,“我不是。”
祁峟冲她眨了眨眼,不再说话。
祁邖突然悟到了她哥的意思,拥有技能是很伟大很酷的事情,可拥有权力、地位,同样是伟大且酷的事情!
她不再焦虑,也不忧郁了,她不再矜持地等待小孩们提问她,反倒主动开口,关心道:“你们的课很多吗?”
“夫子很严厉吗?”
“学习很累吧。”
“你们学累了会玩什么,能不能带我和峁峁一块儿玩啊。”
祁邖是个亲和力十足的小姑娘,她道德感奇高,既不嫌贫爱富,也不恨人有笑人无;虽然她产生了模糊的自卑、却并不觉得自己是很差很笨的孩子。
她带着祁峁峁周游在一群陌生的小孩中间,这群小孩并没有很高的出身,却有很优秀的素养;她们读过很多书、认识很多字,来自天南海北的地方,见过飞鸟游鱼、层累漂亮的冰柱、绮丽诡谲的岩洞……
她们经历过饥荒,雪灾,做过无数的家务,会生火、烧饭、洗衣物……
祁邖深刻羡慕她们曾经的自由,也为她们的苦难发在真心的痛苦,她想亲自踏上她们走过的路、体验她们曾经的日子。
祁邖第一次痛恨自己年岁过小,只能拘束在繁华富丽的京城,享受富庶高贵、不接地气的生活……
区别于祁邖的向往,祁峁峁却对即将到来的苦日子感到抗拒,他喜欢明柯将军不假,可他不要日日舞刀弄剑啊!他不要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啊!
他只是想见见战神,他并不想成为战神。
安安分分、快快乐乐地当个小胖子,这不是很幸福的事吗?
父母宠爱,兄姊呵护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他脑子又没有包,他才不要去穷地方喝西北风。
熙和身子骨真是极差,祁峟刚吃了几筷子菜,肚子都没填饱,新郎昏迷不醒的消息就从内室传了出来。
祁峟又惊又奇,一个人进了熙和的书房,探听情况。
熙和这人,大婚之日,歇在书房。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婚房上有许多桂圆、花生之类的坚果,不够柔软舒坦吧。
“表哥你怎么回事,新婚夜晕倒,忒不给嫂嫂面子。”
熙和眼睛都睁不开,压在被子里的手虚虚轻抬,有气无力,“水。”
祁峟看着他破布娃娃似脆弱的身子,心里无奈,知道这人没听见自己的话,只叹了口气,叫侍女端了水喂他。
那侍女是从小伺候熙和的丫头,见多了郡王爷的窘境,她也不含糊,拧了手帕,贴在熙和脑门子上,才慢悠悠用汤勺喂水。
祁峟看了心累,背手走向一旁,停在书桌旁。
镇纸压着一叠散乱的纸张,最上面一层写着:婚后记事叁,今日帮王妃的父母除了奴籍,把二老安置在庄子上,王妃很感动,她一直谢谢我,夸我是好人。
祁峟好奇心重,却也没有翻看别人隐私的习惯,他强压下翻阅记事壹、贰的心思,背着手又回到了熙和身边。
熙和已经有些清醒了。
他嗓子带着哑,“我的婚后记事,你看见了多少?”
祁峟心虚,尴尬,“只看了叁。”
熙和勉强信任他,转移了话题,道:“你不知道,我接了岳父母去庄子上,让他们安心养老。”
“他们倒好,非要去种地,拦都拦不住,积极性可高了。”
祁峟淡淡接话,“可能忙惯了的人闲不下来吧。”
熙和苦涩摇头,否认了祁峟的想法,道:“他们种地的精神头比我家农奴高了好多好多倍,恨不得吃睡在田里了。这季节也没什么农活可干,他们老两口却非要去肥土,哎。”
“我问了王妃,王妃说他们原来不是这样的。”
祁峟突然来了兴致,“那他们为何现在如此积极?”
熙和也不含糊,道:“他们也反问我,‘种别人的地能和种自己的地一样吗’?”
熙和漆黑的眼睛带着深邃的旋涡,“表弟你说,给别人种地和给自己种地,这积极性能一样吗?”
祁峟突然笑了,他帮熙和掖了被子,“谢谢表兄提点。”
“只是这大喜的日子,表兄更应该记挂着新娘。”
熙和也笑,“我死了她才快活;我活着,她照样是伺候人的命。”
祁峟:……
“干嘛说话这么难听。”
“不嫌晦气的。”
“你死了这些自小伺候你的人,可就要去庄子上给你守灵了。”
“那你写道圣旨,熙和郡王身后事一切从简,陵墓也不必修建,陪葬品也无需准备,随便挖个土包,你表兄我就能长眠安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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