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肉吃,怎么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徐兴业提着肉大步流星朝着家里赶去。
他的家在徐家村深处,距离永安镇足足有八公里之远。
路上有六公里砼硬化环村公路,还有两公里压实土路。
一路上徐兴业能碰到不少徐家村的老乡。
“兴业呀,卖了黑山羊今天有肉吃哟。”
“六婶好,今天卖了羊肯定要犒劳一下噻。”徐兴业强装微笑道。
“哎呀,兴业真是好孩子呀,我家那个败家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六婶别开玩笑了,兴全弟弟都已经考上全国名校了,未来前途无量。”
这位六婶听到徐兴业如此说,很是受用,脸上笑意渐浓。
徐兴业走得很快,也急着回家,便和远房六婶道别加速离去。
等到徐兴业离开以后,六婶才流露出几分惋惜但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哎呀,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子毁咯。”
这位六婶所说的是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在十年前,那时徐兴业刚满18岁不久,还在县里重点高中读高二。成绩还算不错,如果不出意外考上重点本科没有问题。
在放暑假以后,徐兴业便带着行李回家来。
就在这条环村公路附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社会青年围住一个年轻女子。
社会青年把年轻女子扑倒在地,正蛮横厮扯年轻女子的衣物,两人在红苕地里不断翻滚,女子在拼命呼救。
“救命!救命!”
恰好那时候徐兴业路过,耳尖的他听到年轻女子的呼救声音。
附近无人,救人心切的徐兴业抄起一块石头就朝着呼救声方向跑去。
等他跑到事发地,社会青年正在对年轻女子施暴。
年轻女子看到徐兴业到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立即向徐兴业呼救。
作为一名正义感十足的高中生,徐兴业抄起石头跑近,立即警告社会青年,让他停止犯罪。
被人打扰野战雅兴,社会青年怒气值爆满,立即起身提好裤子,朝着徐兴业奔跑而来。
而那位年轻女子则是赶紧穿好衣服就开溜了。
做见义勇为之事,那时候正义感满满的徐兴业自然是不怂。
但是社会青年快步上前,一拳就把徐兴业给打懵逼了。
社会青年没有中止暴行,继续殴打穿着学生制服的徐兴业。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徐兴业被连续殴打以后肾上腺素飙升,操着手里的石头胡乱打砸,等到他清醒过来,社会青年已经躺在地上,后颈严重受创,口吐白沫,浑身颤抖不已。
而这一幕又恰好被后面闻声赶来的乡亲们给撞见了。
于是社会青年被送医,徐兴业被派出所拘留。
经过治疗,社会青年的性命倒是保住了,但是颈椎神经严重受创,已经导致全身瘫痪了。
社会青年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头发斑白的阴脸老者状告徐兴业谋杀。
徐兴业始终觉得自己是在见义勇为,自然是不认谋杀罪。
可是在法庭上,那位被侮辱的年轻女子作为证人出庭作证。
年轻女子说她和社会青年是在谈朋友,当时只是在那里寻找刺激玩情趣,徐兴业突然出现就是来挑事的。
又有几个证人来证实了社会青年和年轻女子确实是男女朋友关系,偶尔能看到他们出双入对的。
并且还有几个老乡在法庭上证实是亲眼看见徐兴业用石头砸倒社会青年的。
最终县法院根据各方证据和现场痕迹判断,徐兴业见义勇为的说法不成立,最终给他判罪为失手伤人致全身瘫痪。
判刑两年,若是能取得原告方谅解,就能缓期两年执行,不用去监狱服刑。
这还不是最重的处罚。
法院判决徐兴业必须承担社会青年全部的医疗费以及后续维系生命所需的费用。
最终徐兴业的父亲徐崇远到处去借钱,终于凑齐三十几万块钱支付了全部医疗费。
因为医疗费很快到位,徐兴业顺利取得原告方父母出具的谅解书,获得缓刑。
可是徐兴业因为失手伤人致残,被学校给开除了。
老爸徐崇远去校长办公室磕头作揖,给徐兴业求情。
可是徐兴业终究是戴罪之身,学校不可能违反规定让徐兴业继续读书。
县城其他高中也知道徐兴业的事情,都是坚持原则不肯让他去读书。
老爸徐崇远求情无门,就带着徐兴业去市里上诉,想要给徐兴业翻案。
就这样老爸不断为他的事情奔波劳顿。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灾难专找苦命人。
老爸徐崇远在不断上诉期间来回奔波,有一天晚上在回来路途中突然中风倒地,等到抢救过来时已经是半身偏瘫了。
这让有些迷信的老爸徐崇远瞬间失去信心,觉得这是徐家应当遭受的报应。
这是老天爷对徐兴业致使别人全身瘫痪的惩罚。
而令老爸感到很欣慰的,这个报应是落在他身上,而不是徐兴业身上。
家里的顶梁柱陡然倒塌,徐兴业也就没啥心气儿继续上诉了。
等到两年缓刑期满以后,徐兴业为了支撑起这个家,自然不再提学业之事。
因为他不仅要还自己欠下的借款,还得每个月支付社会青年的维生费,还有老爸中风以后欠下来的医疗费和后续服药治疗的费用。
经过这些年没日没夜的努力,在去年年底徐兴业和老妈一起终于把所有外债都还清了。
可是在上个月,老妈干农活时突发低血糖倒地,不知内情的徐兴业急忙把老妈送去医院,一连串检查做下来,几千块钱就这样打水漂了。
几颗糖就能解决的问题竟然花了几千块钱,徐兴业得知是这个结果,真想把县医院的招牌给强拆了。
这些年徐兴业吃了很多苦,当年那种少年热血早已经被现实磨灭。
毕竟最为艰难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他提着五斤猪肉欢欢喜喜回到家里。
房子是那种一楼一底的老式混凝土立柱砖砌房,修建于十五年前。
当时外墙抹了砂浆但是没有贴墙砖,老爸想着隔几年等到经济宽裕再贴墙砖。
结果摊上这些事情,到现在都还没能把墙砖给贴上。
房子看着不怎么好看,但是徐兴业盯着老房子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这些年老房子为全家人遮风避雨,没有一句怨言。
“老爸!老妈!我回来啦。黑山羊卖了好价钱,我买了五斤猪肉给老妈补补身体。”
老爸徐崇远在堂屋里靠墙坐着编竹篾工艺品,虽然他是半身偏瘫,右手和右腿无法动弹,但是他没有自暴自弃,平时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家里减轻负担。
老妈江维芳正在灶房里煮猪食。
听到徐兴业的声音,老妈赶紧走出来,笑嘻嘻接过徐兴业手里的猪肉。
老妈有些矮并且很瘦,头上白发多于黑发,因为皮肤被太阳晒得黢黑,看起来黑瘦黑瘦的。
老妈才四十六岁的年纪,看起来比那些六十多岁的妇人还要显老。
老爸比老妈大两岁,原本是高瘦高瘦的,可是因为偏瘫九年时间,反而长得又白又胖的。
“黑山羊卖了好多钱?”老爸关切问到。
“一共卖了五千多块钱,给了那家人五千块钱,还剩两百多块钱。”
徐兴业为了让老爸开心,故意按照预期价格说的。
老爸顿时喜笑颜开。
“哎呀,要得,我幺儿喂了几年的黑山羊终于成为养羊专家,开始挣大钱了。”
“哈哈,那是肯定的,以后我还要挣大钱盖别墅给您们两个养老。”徐兴业开始给老爸画大饼。
“老头!猪肉怎么弄!”老妈在灶房大喊道。
“用洋芋来红焖,煮烂和点,等下把那半瓶粮食酒拿出来,我跟兴业好好喝点酒,庆祝我们家儿子终于能当家立门庭了。”
老爸有些水肿的脸都快笑成眯眯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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