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冰心

    冰心
    他身上的睡袍已溅满血迹，赤着双脚踏过污秽的血河，一步一步地折回战场正中。
    那儿，有一座冰雪凝结的山崖，尽管那冰雪已覆满层层尸骨。
    冰崖宛如凄凉的孤岛，陷于血海之中。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红白相间的碎肉残尸，尽是那炼狱牛群的遗骸。
    一切的景象恰好应了赛琳娜近日来隐约的预感……却想不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发生。
    她已无法分清归来这人是善是恶，是人是魔。
    那些炼狱奶牛已停止了它们无止境的进攻，它们不是累了、怕了。
    是它们……都死了。
    对于赛琳娜来说，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
    她从未经历过这么久的连续作战，就好像步入梦魇一般，无限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冰霜雕塑的箭塔仍在倾泄着霜寒的箭矢，对着那些尸骨垒砌的高墙，纵然那儿已没有生者。
    直到那始终捍卫在她身前的亡灵们散作碎骨，蓦然惊醒的她才发现，死亡的阴影已远远遁去。
    他……回来了。
    寒霜覆上他的脚掌，毫无知觉的魏风沿着斜坡踏上冰崖，鲜血凝成实体为他清出一条血路，那些拦在前方的尸体皆被扫至两侧。
    赛琳娜连忙起身上前，一把搀住那摇摇欲坠的人儿，丝毫不顾他身上凝结的血污。
    “你还……好吗？”
    关切吗？他却难以回应。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就连眼前的镜像也难以分辨，只剩下了身体的本能，杀戮，杀戮，杀戮……
    鲜血一滴滴溅在冰霜之上，溅起片片不洁之花。
    这冰崖之巅本是一片澄澈的蓝，纵如那潮水般的恶魔也未曾踏足一步。而今，那儿却躺着一个脏兮兮的人儿，他的黑发间凝结着血肉的残渣，他的身体尚残留着火焰灼烧过的焦痕，那一截截利器留下的伤疤诉说着他曾经历的噩梦。
    “他的身体好轻……”
    放下怀中昏去的那人，赛琳娜不禁心生疑惑，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重量。
    就在她犹疑之际，异变突起，只见魏风那具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透过表皮，可以清晰看到他体内那一丝丝杂乱无章的血流，这些鲜血似乎要挣脱他的躯体的束缚，不，它们已经渗透出来了。
    强忍着腹部的剧痛，赛琳娜坐在一旁，细细凝望着他。视线拂过他那遍体的伤痕，赛琳娜低声轻语着：“我知道，这不是你刻意的……但若是能为你分担一些伤痛，那样也好……这些，当作是对你的报答吧，既然我还活着。”
    转瞬之间，魏风的**已化作鲜血，眼见那无形的皮囊即将散去，鲜血呼之欲出。
    轻声的叹息后，赛琳娜俯身压在了他身上，释放了她那仅剩的一丝冰冷。
    落雪成碑，将一切罪恶葬入冰雪。
    就连她腹部的伤口，也一并冻结了。
    ……
    鲜红欲滴的血月夺去了星空的色彩，不觉间这混沌的空间已铺上一层薄薄的鲜血，浸透那躺在地上的黑色虚影。
    这幅场景倒是与外界很相似，不同的是，这里的血液极为精纯，不掺一丝杂质。
    虚空中静谧的氛围也在悄然同化那不安的灵魂，这里再无喧嚣，这里再无杀戮。
    直至一声叹息打破了沉寂：“唉，我都做了些什么……”
    脆弱的灵魂悠然转醒，溅满鲜血的画面浮于眼前，魏风静静梳理着画面中那一幕幕切身经历的场景。
    “那一刀，我可以避开的，如果我的反应速度能再快一点。”
    “那只恶魔很耐打，是领主吧，好在它追不上我。”
    “骨刺无法穿透的防御，骨矛却可以，可是骨矛又很难控制，近身缠斗时总感觉施展不开。”
    “看来怪物越密集，我的能力就会越强，反而单打独斗的时候，我发挥不了全部的能力。”
    孰不知就在他冥思之际，属性面板上的经验也在悄然增长，一番苦战下来，面板上记录的等级已突破二十一级，那些炼狱奶牛带给魏风的经验不仅限于实战，冥冥之中那些神秘的数值亦有所增长。
    忽然想起还有数值这一事，魏风唤出属性面板，低声自嘲道：“呵，这姓名和职业的描述始终一尘不变，真是够蠢的，难道我还能脱离‘死灵’这身份？”
    姓名：魏风
    职业：死灵
    等级：21
    经验：743092/839863
    力量：91 （初始15+等级21+属性分配55）
    敏捷：96 （初始25+等级21+属性分配50）
    体力：86 （初始15+等级21+血之化身50）
    精力：146（初始25+等级21+未知道具加成100）
    火焰抵抗力：1％
    冰冷抵抗力：1％
    闪电抵抗力：0
    毒素抵抗力：2％
    将属性点数均分给力量和敏捷双属性已成为魏风的执念之一，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佩戴上南希送予他的那柄传奇之剑，至于剑在何处，他就不得而知了。
    稍加思索后，魏风便猜到了一些致使抗性提升的缘由，却又无法加以确定，继而唤出技能面板。
    鲜血：
    已强化技能：鲜血奔行 — 鲜血标记 — 鲜血回溯
    鲜血虹吸 — 血色新月
    未强化技能：猩红之握、鲜血新星、血蝠
    白骨：
    已强化技能：白骨复生 — 支配白骨 — 尖刺利刃
    尸体爆炸 — 不洁葬礼
    未强化技能：白骨装甲、骨墙、骨矛
    诅咒：无
    可分配技能点数：1。
    不知从何时开始，对技能的选择已成为魏风最大的难题之一，几番出入生死之境已经令他意识到这些能力对自身的重要性，面临这一点‘可分配技能点数’魏风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毕竟拉克戴南就掌握着骨矛分支的技能，其强大的破坏力令魏风深有感触，而血色新月无比的恢复力亦是他能量的本源。
    “血蝠是什么？这技能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尝试过。”念及此处，魏风试着催动血蝠这个技能。
    精纯的鲜血幻化出一片血影，那是魏风从未见到过的生命，即便是在他生前，对蝙蝠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某些资料。却见那血影正渐渐凝聚为实体，一双阴冷的红瞳正紧紧地凝视着自己，两只锐利的小獠牙泛着些许血光，丝丝鲜红的脉络刻画在那翼膜之上，隐隐能看见那藏于翼膜中的伞状骨架。一声尖锐的嘶鸣直抵魏风的灵魂深处，当这只新生的血蝠确认了魏风的身份时，它的目光不再阴冷，反而多了几分亲昵。试了试用那双小爪勾住魏风的身体，却透体而过，这令血蝠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解，自此便于他身侧反复盘旋，不离寸步。
    见其举动，魏风不免窃笑，在灵魂是的位面中，自己始终保持着灵魂的形态，怎么可能被它触碰到呢，这二者本就不属于同一个维度。但血蝠的出现也让魏风确认了一个事实。
    “看来这灵魂石的位面可以承载的不仅仅是灵魂，生命体它一样装得下，倘若我能把人类的骨架带到这里，是不是就能重塑鲜血之躯，以生者的姿态存在于此了？”心间悄然升起一个更大胆的想法，魏风恨不得立刻将其实现，可他还尚未找到这黑暗灵魂石正确的出入方法，如今能进来的仅仅是灵魂而已，更别说人类的骨架。
    “这血蝠的能力尚未摸透，先不考虑，骨矛的运用我也没彻底掌握，还是在‘尸体爆炸’和‘血色新月’中选择吧，强化后的三阶技能将会是一个强势的蜕变。现在我的等级是二十一，如果按照三级获得一个技能点的规律，那么只要再升一级很快就可以再次强化下一个技能了，这样看来顺序也无所谓了，没什么好犹豫的。”
    接着，魏风便将这一技能点分配给‘血色新月’，一行工整的字迹浮现于技能面板之上。
    月蚀：丧钟响起，尔等与生者不过一墙之隔。（生命置换）
    “这能力是？‘尔等’的意思是亡者吗？生命置换又是？”魏风下意识催动新技能‘月蚀’，却见悬于半空那满盈的血月未起丝毫变化，不免有些疑惑。
    “还是先出去再试试吧。”
    魏风试着与外界取得联系，很快就感应到了来自灵魂彼端的回声，在黑暗灵魂石的牵引之下，魏风的灵魂渐渐变得淡薄，最终化为一缕轻烟，散作无形，就在他离去之际，那血月与血蝠尽皆失去了力量的禁锢，弥散于虚空之中。
    ……
    睁开双眼的一瞬间，看见的便是那近若咫尺颜容，魏风难免被困入一阵复杂的情绪中，先是惊于自己为何会被冰冻，再则痴迷那浅隐于蔚蓝之下的花月颜容，这还是他初次在近处细细观察赛琳娜的样子，其中韵味更是令魏风的目光久久难以移开，甚至还向下倾斜半分。
    见赛琳娜此刻闭着双眼，仿佛是在休眠，但那温热的吐息拂过魏风身前，似要将一切冰寒驱散。
    担忧的心绪拭去了那一抹初见般的惊艳，魏风定了定神，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赛琳娜，赛琳娜？”
    在他的呼唤中，那遮掩于轻纱之下的星眸似乎有所触动，却见赛琳娜如梦呓般低语道：“你……恢复了？”
    魏风闻言傻笑道：“我没事了，先前是太疲惫了，休息一下就好。”
    “那就好……”赛琳娜的话语声极其微弱。
    冰霜融解，那尘封二人的冰凌，渐渐融化为一滩澄澈之水，而赛琳娜却睡得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