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云城,燕南飞和家人告别之后,一个人身无长物的转身往远处走去。
每当练武练累了的时候,他喜欢躺在一棵树下,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哪一颗才是阔别已久的师父。
今天终于回了家,回到了他们师徒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六尺巷,来往的百姓们不多,也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位小公子已经翻墙,踏入了这间与院落。
燕南飞落地无声,脚步带起了一些枯叶,外界明明已经春意盎然,可这里似乎还是万里悲秋的氛围。
燕南飞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久久不曾转动,在他不远处是一株枯树,他犹记得小时候喝醉了酒,不爱躺在床上,只爱躺在树上闻着花香打瞌睡,那段日子无忧无虑,除了酿酒什么也不想,真开心。
不过,这株树有时候是桃花树,有时候是梨花树,还有些时候是桂花树,不管怎么变化都随着师父的喜好。但是师父已经不在了,所以这棵树它终归变成了最初,最平凡的模样。
大唐神树,扶桑。
“扶桑啊扶桑。”燕南飞走了过去,用手掌轻轻摸着它的枝干,低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大唐枪仙陶安然早已经兵解,这里也在无人居住,按道理说定然是没有人回应他。
燕南飞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背后的敬亭山拿了出来,这把敬亭山是师父亲手所传,枪术也毫无保留的给了他。以往这柄枪蕴含着陶安然的血色煞气,他用起来并不顺手,但是前一阵子枪王白孝堂给他重新锤炼加工了之后,这柄枪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剑十五上的名剑了。
但就是这么一柄好枪,燕南飞竟然用它来挖土,就在这株扶桑树的底下,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小坑,小坑之中藏着两坛酒,燕南飞把枪往旁边一插,伸手就提起了一坛,那酒上还有人题了字——大梦三千,一眼千年。
这是很久以前陶安然亲手为燕南飞酿下的酒,是他出师的时候,师父送给他的出师礼。
“师父,这一坛酒你说等我长大了才能喝。”燕南飞拍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就飘满了整个院子,他把酒坛持的端端正正,“师父,在我这次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真正的成年了,这酒,是不是可以喝了?”
他轻声问道,但是依旧无人应和。
“你不答应,就当默许了哦。”
燕南飞将酒放在离大树不远的石桌上,桌子上倒扣着两个碗,这还是从前师徒二人饮酒时候留下的碗,如今还在。
他拿起两个碗,用内力一震,上面的灰尘都被清掉了,像是被洗涤了一遍,光洁无暇。
这样总算是满意了,他自己倒了一杯碗,又倒了一碗放在一旁。
燕南飞端起酒碗,一本正经:“师父,干。”
“等会,等我拿到酒再干。”有一人翻墙而进,速度快到了极致,燕南飞只见人影飘忽而过,桌子上的一碗酒不见,被那道忽然而来的不速之客饮下。
“鬼啊?”
燕南飞大惊失色,虽然自打他进院子以来一直都是自言自语,师父陶安然已经不在,
不可能会真的回答他,但是燕南飞进来的时候已经布下了一道幻术,这城里还有谁能过看透幻术,还能翻墙而进?
“臭小子,你才是鬼,你不是让师父干的吗?你都叫我了,我能不来吗?”那人放下酒碗,舒服的吐出一口酒气,一脸笑容的看着燕南飞,那笑脸飘逸俊秀,如沐春风。
“潇湘子?”燕南飞更惊讶了,这里是陌云城啊,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现在的徒弟真的是越来越没礼貌了,师父的大名张口就来啊?”潇湘子轻哼一声。
燕南飞手中的酒还未喝,就将酒碗放下,急忙解释:“不不……弟子只是好奇先生怎么会现身此处?”
“害,我这神通广大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我跟你师娘云游四方,路过这里,既然是你的老家,我说我怎么也应该来看看我的徒弟啊,我就来了。”潇湘子看着还在发楞的燕南飞,自己提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怎么样,这一趟长安之行不顺心了吧。要不要师父露脸帮你出口气?是想先把你父亲打一顿?还是去教训教训你二师兄?罗网那老头的话我就不问你了,过去一剑杀了就是。”
潇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从长安回来之后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的少年,同时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燕南飞也没料到师父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他虽然特别特别想要报仇,想要出一出胸口中的这一口闷气。
沉吟许久,燕南飞还是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这点事不劳烦师父出手了。”
“不对啊,不像你啊?当初在东海宫的时候活蹦乱跳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垂头丧气,以前不要脸的精神哪里去了?”潇湘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师父没少经历过这样的事,是过来人,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燕南飞抬头问道。
“只要还没死,一切就还没有完!”潇湘子仰天长笑。
“是啊,还没完,等我功夫再进一步,一定会做个了结的。”
“不过听说你似乎是被软禁在这里了?”潇湘子四处看了看问道,“地方也不算太大,你打算做些什么?不想在这的话也可以和我回东海宫城,凭你爷爷还拦不住我。”
“多谢先生了,不过不必了,这里很安静。”燕南飞摇头,“我就在这里待着吧,想一个人静一静。”
“只是……想吗?”潇湘子轻轻一笑,幽幽地说道。
“师父屋子里有很多书,以前我不喜欢看,现在也没什么事做,正好拿来解闷。”燕南飞低声道。
“看书,诗歌不错的选择,还有吗?”潇湘子想了想继续问道。
燕南飞拔起了身边的长枪:“练枪!”
“嗯,安然这屋子里的书对你修炼十三枪应该大有裨益。”
潇湘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燕南飞:“对了,今年天庭发出了璞玉榜。你这一次是璞玉榜首甲,鬼门酆都那个叫悟红尘的小子,排了二甲。听给师父我争气的。”
“他排第二,那张林昆呢?他的本事不输给我,怎么会连个第二都没有?”燕南飞忽然问道。
“他的实力
的确能登榜,可惜他这次走了之后就失踪了,无所不知的天庭恐怕这一次也暂时没有寻到他的的位置,否则榜上不会没有他的名字。”潇湘子瞥了他一眼,“猜猜看,你二师兄会不会杀了他?”
“不会,我相信师兄。”燕南飞将桌子上方才放下的那碗酒一口喝下。
“行,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也不在这里多待了,继续游方。”潇湘子拍了拍酒坛子,“你省着点喝奥,另外一坛留着下次喝,一眼千年,这酒,有点意思。”
“下此?下次是什么时候?”燕南飞听出潇湘子这话里似乎有话。
“还能是什么时候,等你成为天下第一呗。”潇湘子最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一跃而起,消失在了这座谧静的庭院之中。
燕南飞站在原地,愣神了一会,转了转酒杯还是忍住了喝下一杯的冲动,随后把酒重新封上,丢进了那个土坑中,再次埋好填平。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拎着长枪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小屋,小屋子有些破旧了,但是屋子内的东西摆放很整齐,师父生前可是一个讲究规矩的人。
燕南飞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央的古琴,这把琴燕南飞可不陌生,以前自己在院子里练剑,师父就在一旁抚琴。他走过去看了一眼,伸手轻轻一抹,抹下一层厚厚的尘土,他笑了笑:“要不也练练这古琴吧。”
大唐枪仙陶安然的另外一个身份可是琴魔啊。
此时此刻,左相府也挺热闹。
持着双剑的少年骑着马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盯着左相燕回天。
燕回天驰骋疆场数十年,手上人命无数,世人无不敬畏,李寒空不仅没有露出怯意,反而还能却与其对视,丝毫不惧:“燕南飞究竟被你们关在哪里了?”
“李公子,这是我们的家事,没有必要和阁下说的这么清楚吧?”燕回天脸色很不好,“而且我平生最讨厌质问我的人,看你是小辈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你今日若是还不出城的话,以后可就没机会出去了。”
李寒空双剑一出,挽了两个剑花:“我真的不明白,我心中记住的江湖人物不多,但你相爷是一个,堂堂左相,天地人屠,我本以为是一个嫉恶如仇,替天行道的前辈。燕南飞不过是为兄弟仗剑而出,一不杀人,二没抢劫,你们凭什么把他给禁足了?难道就连你也认为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不起,我李寒空这辈子算是看错人了!左相,呵呵,难道怕了一个王爷不成?”
“岂有此理!逞口舌之快小儿,趁老夫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给我滚!”燕回天猛地一挥手,从身后的大门口处涌出来一队兵士,弯弓搭箭。
李寒空脑子里一片混沌,刚才好像是把人屠给骂了?本还想再骂几句痛快痛快,可看到那闪着寒光的箭头,终究还是掉转马头,一挥马鞭,赶紧往前跑了数十丈,出了他们的射箭范围,扭过头朗声道:“我还会回来的!”
等成为他们口中说的一代剑仙,再回来救下燕南飞。
天庭璞玉榜第四甲,巴蜀盗侠李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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