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她不能当淳儿,只有“淳常在”三个字才能保护她。
这样大胆的事情不能再做了,她只有是妃嫔时才能拥有主动权,一旦沦为普通的女子,将一无所有。
淳儿逃跑似的与他保持距离,却在慌乱中跌坐在船上,船身摇动,发出些许声响。
“不知是哪位姐妹在船上,可否停船靠岸?”
淳儿几乎连滚带爬地钻出船舱,站到船头,才发现船已经漂离刚刚的位置,湖面之上十分扎眼。
登船的是她,可无法控制水流走势的也是她。
淳儿远远看见了萱嫔,心下一寒,她进退两难。躲过去,无疑是把自己推给费叔奕;不躲过去,那就是把自己私通的罪名送到了萱嫔手上,从此以后任人宰割。
“萱姐姐是我,我和......穆姐姐在游湖呢!船小狭窄,恕我们不能邀姐姐上船了。”
淳儿发现自己在船头这么对着萱嫔喊话,费叔奕却走到另一头继续开始摇船,一点一点远离陆上,越摇越远。
她压住心中的悲怆和恐惧,泪眼朦胧地看向一脸得意的费叔奕,忽然咬紧了嘴唇。
不。
但是她已经没有“不”的权力了,等待她的只有被吃掉的命运。
她不能挣扎不能反抗不能呐喊,她亲手为自己编织了樊笼,还把猛兽放了进来。
爱是什么?
淳儿突然后怕地想,这是爱吗?因为爱她而对她关怀备至,因为爱她而对她精心养护,于是她成了一个离开爱的饲养就会发疯的猫。
她知道,自己已经上瘾了。她会一次次去找他,找一个饲养她的居所,因为她的心上有一个洞,只有这种无微不至的爱才能填补。
领巾被费叔奕抽离,绕在他的腕上,淳儿痛苦地想:这是交易。
她想得到爱,就得用自己交换。
比起在皇上那儿的没得选,这已经是她能选到的最好结果了。
*
那一夜之后,费叔奕对她不同了,像是把她当成珍爱的东西一样爱护,比从前对她更关心,带进宫送她的小玩意儿也多了。
但她不再敢和他单独相处,只是贪婪地享受着他的爱意与喜欢。
“淳儿,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淳儿听到费叔奕这么说,只是淡淡一笑,她不会把他的这种话放在心上,因为她是皇上的嫔妃,一生一世都被困在这宫里。
她也不愿说煞风景的话让他失落,毁掉他精心为她编织的美梦,所以她总是说“好。”
每每说罢,她都能看到费叔奕脸上乍现的喜悦和欢欣,一种刺目的占有欲,跃然浮现。
她是他梦想得到的物件。
直到她被萱嫔叫到延禧宫的正殿问话之前,她都残存着些许侥幸,以为可以这样贪婪地享受他的爱,直到彼此厌倦,直到她心上的洞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卑微跪在地上,她听到萱嫔开门见山:“他愿为你自毁容颜,不再另娶。”
她仰望着试探她的萱嫔,忽然自嘲一笑,忍不住在心里自问道:这是你想得到的吗?
不。
她不假思索地得到了答案,不。
“嫔妾是个人,不是物件。不会因为他情真意切,就感动敬献自己的一生。”
她很自私吧,她很坏吧,明明是她将费叔奕拖进这井里,却丝毫不愿为他的动心负半点责任。
“这个后宫,已经容不下你了。”
淳儿短暂地释然了,仿佛是悬在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了下来。
“我不喜欢费叔奕,不过是他喜欢我罢了。他的喜欢让我觉得,这个后宫没有那么糟糕了,让我觉得有了片刻喘息之机,好像自己有了一点主动权。而不是面对皇上,我没得选。”
淳儿仰望着萱嫔,心底却觉得自己过于天真。无论她如何对萱嫔剖白,大约对方都不能明白。
“萱嫔娘娘,请给嫔妾一个痛快吧。”
萱嫔看着淳儿低头一叹。
“你家中可有什么姊妹亲眷,可以不计后果地帮你?”
淳儿一愣,好像心上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洞忽然有了一点知觉。
最终,萱嫔什么都没有追究,反而对她说“你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去?
*
庭院里的凤凰花都开了。
回到自己的闺房,这里仿佛和数年前一模一样。淳儿再次见到姐姐时,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
“姐姐!”
她抱住姐姐,姐姐也紧紧地抱住她,安慰似的抚摸着她的背,“回来就好。自你走后,额娘吃不下也睡不好,一日日憔悴。”
淳儿在姐姐的怀里,忍不住落泪,“淳儿以为一辈子都再见不到姐姐了。”
“对了,萱嫔送来了一卷信,你可要看看。”
淳儿打开丝绢,看到了费叔奕诉说思念、希望她回信的话语,她低头一笑,将丝绢放到一旁的蜡烛上,看着它燃烧起来。
“怎么?”
姐姐一脸担忧地看向淳儿,生怕她得罪了宫里人。
“前尘往事,合该付之一炬。”
那个洞,在长合,又痛又痒。
她似乎不用别人的爱去填补了,那里的血肉正在自己生长恢复。这一次,她要咬着牙忍过去。
火光簇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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