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守拙如此快落败远超乎了这到场诸位的预料,他们都来自这北境世家,虽说都知晓天青山实力非凡,但毕竟鲜少交集,未曾体会。
甚有世家开始怀疑起了这些宗门的含金量,而今日过去,这些世家便不敢再生如此想法。
“宁府主,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还请将药奴交与天青山。”宁守拙的这番抵抗无疑证实了宁府中确实有药奴,这宁府近些年迅速崛起的原因也在此时被揭露。
宁守拙一言不发,这药奴被关在密室,这密室他花了诸多心思,纵使强如林雾行他也敢赌一把,赌林雾行此时找不到药奴,这时候他也有理由先将林雾行打发走……
“宁府主既然不愿回答,那我就只好自己找了。”林雾行的话说完,人群里走出一位老妇,她默默走到林雾行身前,将林雾行带到了府主殿中。
无论是谁,此刻都将林雾行的突然到来与这个老妇人扯上了联系,众人纷纷望向瘫倒在地的宁守拙。而此刻的宁守拙的眼里已是一片血红,嘴里怒骂着。
这老妇人是宁府的家仆,侍候了宁府三代家主,她也是除了宁守拙外唯一知道药奴的人。可偏偏是这位,眼下却成了毁灭宁府前程之人。
宁守拙回忆起四年前北境大雪时,她捡来一个六岁的小孩,而这个小孩正是那个被关在密室里两年之久的男孩。这也是为什么宁守拙安排给男孩送饭的原因。他不解,但更加愤恨。
府主殿内,老妇打开了密室。林雾行跟着老妇深入了密室,随着密室里亮起烛光,他看着墙上的纹理,这密室是由黑石构成,这黑石可以屏蔽感知,一般只有牢狱之中才会用到黑石,看得出这宁府在这密室上确实花了心思。
密室内男孩听到了脚步声,他被关在密室两年,而会来密室的也只有阿嫲和宁守拙,阿嫲的脚步凌乱,而宁守拙的脚步则极为分辨得出男孩可以分辨的出阿嫲来了,可另一个人的脚步却不似宁守拙,那脚步声极轻,若不是这密室内太过安静,他几乎无法发现前来的另一个人。
阿嫲的身影出现在男孩面前,她抚摸着男孩的脸,激动的说着:“小慕,阿嫲带你出去。”阿嫲的话让男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囚禁在牢网中的雏鸟若有一日可以飞出桎梏,怕也会有片刻的迷离。
林雾行看着眼前的孩子与束缚住他的粗重手链以及男孩浑身的伤口,他原本平静的心里也掀起了涟漪,极为少有的愤怒逐渐升腾,他无法想象这宁府竟会如此无情的对待一个小孩。
男孩看着林雾行,他知道这是他逃离这的希望,他的眼中此时终于不再是悲伤,而是一抹与他清澈眼眸极为相衬的希望。
“不想一直跪着,那就自己站起来吧。”林雾行袖袍一挥,烈风斩断了锁链。在锁链掉落在地上的闷沉响声中,男孩站了起来,他颤抖着,而眼神却无比坚毅。
林雾行转身一拳轰碎了来时的那条长廊,此刻密室内终于重见天光。男孩捂着眼睛,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发疼。可他也忍不住放下手掌,去拥抱久违的阳光。
那是他熟悉却又陌生的宁府,是他生活了两年却也囚禁了他两年的地方。
男孩牵着阿嫲的手站在林雾行身后,他看着林雾行的背影,那是极为厚重的肩膀,给人极其强烈的安全感,男孩此刻下定决心,你一定要成为能够守护别人的人。
林雾行回到宴席之地,大家看着老妇牵着的孩童,都明白了这宁府药奴的事实。男孩的可怜模样也是惹得了大家的怜爱,他们轻声嗤骂着宁守拙违背道义的举动。
此刻的宁守拙看着被救出的男孩,眼中的血色更浓了。此刻他的愤怒也到达了极点。
“我宁府养了你至少也有五十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宁府的,你知道这会让宁府从此在北境抬不起头,我如何去面对宁府的历代家主……”无疑,这番话是讲给老妇的,他怒骂着老妇的不忠。
他随后又艰难的站起身子,他指着前来的世家之人,“你们也别装作如此假善模样,若是有这么一个如此优秀的药奴被你们的世家知晓,你们的所做作为绝对只会比我宁守拙做的更加残忍。”
前来参加宴席的世家代表此刻也沉默不语,宁守拙所言好似一把尖刀,划开了他们虚假的面具,露出面具下丑陋的面孔。
宁守拙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让人发寒。老妇缓缓走向前来,“府主,我陪伴了三代宁府家主,第一位家主告诉我宁府立府在于仁义,宁府最初是宁府家主跟着兄弟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们不恃强凌弱,更不做违背道义之事,也正因此宁府吸引了很多人加入。而此刻的宁府实在让我有些看不清楚了,这几年为了宁府自身所需,周围百姓多遭欺凌,而宁府家主竟如此对待一个孩童,我虽只是一届家仆,却也实在胸中愤懑。”老妇讲得很慢,所言字字轻声,可却渐渐压过了宁守拙的笑声。
宁守拙怎会不知,那前两任家主便是他的父亲与爷爷,他的脑中回忆起他们的教诲,他不敢想象自己的信念竟在此刻动摇……
林雾行带着他们走过宁守拙身旁,白鹤俯下身子。
“回天青山,莫做停留。”林雾行道。
男孩走到林雾行身旁,看着周围景象,毫无迟疑。
宁守拙叫住老妇,老妇本以为这家主有所醒悟,便有了顷刻停留。而就在此刻,宁守拙汇聚起周身所有气力,冲到老妇身前。
下一秒,男孩看见一只手掌穿过了老妇胸口,鲜血四溅。
“一派胡言,我所做从未有错,我做的一切皆为宁府……”宁守拙声嘶力竭的吼声像尖刀插在了男孩心口。
“阿嫲!”随着男孩的哭喊声,林雾行已是一掌拍在了宁守拙的眉心,“毫无人性!”林雾行这一掌直接将宁守拙轰成了一片血雾,他有止住了老妇的伤口的血液,药力倾斜,为老妇控制着伤势。
“尊者不必了……”老妇靠着林雾行的药力,有了些许说话的气力。男孩握着老妇的手掌,眼中的眼泪止不住……老妇艰难的抬起手臂抚摸着男孩的脑袋。
“阿嫲……不要走……”男孩抽泣着说。
老妇摇摇头“宁府养我五十六年,我今日所为确实对不起诸位家主,我也一把老骨头了,活不了几年……”
她看向林雾行:“林尊者,慕云这孩子从小可怜,他四岁时我从路边见到他,讲他带回宁府,我却不曾想,这会是小慕痛苦的开始,我对不起小慕……”
老妇说话的声音越发轻微,她现在说的每句话无疑都会加剧他的伤势。
“小慕,我对不起你,阿嫲只是不忍心看你露宿街头,那年那么大的雪,你那么小,怎么受得住啊……”老妇咳出大量鲜血,她的生命本就如风中残烛,此刻越发微弱。
男孩将老妇的手掌放在脸旁,感受着老妇手掌逐渐变得冰凉。
“阿嫲,小慕不怪你,小慕只想阿嫲陪着小慕……”男孩的泪珠落在老妇的手中,老妇的的眼睛也逐渐闭上了,纵使林雾行的药力涌入老妇体内也无能为力,老妇受此一击本就性命将尽,纵使是四品药师的他也无能为力。
他未曾料想这宁守拙如此残忍,也未曾料想宁守拙会将无能的怒火发泄在老妇身上,纵使境界如他,也感受到了无力……
“小慕,阿嫲希望你快快乐乐的长大,有坚实的臂膀,小慕,你终于可以去拥抱春天了,这个世界,很漂亮……”这是老妇最后的话语。
男孩抱着老妇哭泣,渐渐的眼泪流尽……林雾行让所有人都离开了宁府,留下一句:
“这个小孩,以后便是我林雾行的弟子,诸位莫要在打他的主意。”
“小孩,这个地方太肮脏了,我们让阿嫲变成风,让她可以走出宁府,也去看春天,好吗……”男孩的眼睛因为哭泣变得通红,他看着林雾行,又看眼阿嫲,不舍的点点头。
随着林雾行掌中一股绿色灵气融入老妇的身体,老妇的身体渐渐化作一片片桃花花瓣,随着风,飘散在天际。
林雾行将男孩抱到白鹤身上,问道:“你是叫慕云,是吗。”男孩点点头。
他未曾想今日他逃出了阴暗角落,却也失去了亲人,这对八岁的他太过于无常。
“你想当我的徒弟吗?”暮云点点头,今日种种,在暮云心里埋下来一颗种子。
“那好,你既然都已成为我的弟子,那为师便带你感受下这个奇妙的世界。放心,这个世界的春天和你阿嫲说的一样,很漂亮……”
暮云看见宁府中的梅花落尽,几枝桃树在拼命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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