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说:公子请娶我 作者:倌琯
    “五叔公的寿辰啊?”
    “哎,是四十大寿。只一日,明儿个我就把小姐的衣裳还来。”
    埃贞将一套黄白相间的华服递给金银儿,还附上美丽的珠玉发钗。
    金银儿深感愧疚,小姐待她如同自家姐妹,她却扯谎骗她。
    这次再厚着脸皮向小姐借衣也是为了要与辛格见面,她这大户人家的假千金还得继续扮演呀。
    埃贞轻轻的拍她一下“快上路吧,别误了寿辰才好。”
    “嗯。”温笑还等着她呢。
    埃贞忽地喊住她“银儿,明日在家里歇一歇吧,马厩的差工让马夫忙,相信他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可是我要”攒钱。
    “唉,听叶玉说你带回去的绣布都如期完工,你一定又是绣到半夜才肯停手对吧?瞧瞧你那憔悴样!”她是真心的不舍啊。
    “撑得住!你晓得的,我虽然看起来开不禁风,但是我的体力一向较寻常姑娘好上许多。”除了照应爹,家里的生计追还是得顾,而且她想再帮辛格多凑些钱。
    挥别福贞后,她快速的回到小破屋的隔壁。
    温笑十分紧张,她已经穿上新年时才舍得拿出来的衣服。那虽然是粗制的旧料子,但是堪堪称得上是丫环的行头了吧。
    银儿姐姐请她充当她的贴身婢女,她并不明白银儿姐姐为什么要演戏,只知道她时常接济她和娘,所以她的事她非帮不可。
    金银儿装扮妥当后走出房间,温笑一时看傻了眼“银儿姐姐,你好像仙女哦。”佛要金装,人也要衣装哪。
    “福贞小姐才是仙女般的美人,我和她一比,差多喽。”
    “但是姐姐你的心好”金银儿失笑“说到心好,福贞小姐才是第一,我呀,别让人很得牙痒痒的就不错了。”她想起李婶持着发臭的锦缎兜衣的神态。
    温笑诚实的直言“在我和娘的心中,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那么今天就是你报答我这大善人的最佳时机,走吧。”
    温笑忍不住再确定一回“那幢大屋真的可以让我们进去?”
    “十二个时辰之内那大屋的主人是我这‘千金小姐’。放心,要躺、要坐都随你开心。”她可花了不小代价哪,卖了三张野狐皮才换来的,但也幸亏大屋的主人正准备南下探亲,索性答应她出借她。
    温笑不禁欣喜若狂“太好了!我从来没有坐过太师椅,也好想试躺一下富贵人家的床榻和被褥,那一定像是躺在云层里般舒服。”
    金银儿敲敲矮她一个头的温笑“好生伺候我这个假千金吧,特准你试试云里的滋味。”
    “谢谢‘小姐’。”温笑盈盈一福,新奇的体会即将到来。
    辛格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双手环胸,如天神似的睥睨着金银儿的轻笑粉容。
    温笑瑟缩的躲在她身后,悄声轻问:“他是不是不太高兴?”
    “正确的说法是十分气怒。”金银儿还是皮皮的笑着。
    薄唇微掀,辛格怒极反笑“原来金姑娘知道自己的恶劣行为足以激怒人。”
    “对不起。”她对他弯腰一福“不欺骗禄全,他怎么可能跟你说呢?”
    她的错误只是扯了个无伤大雅的谎,目的是想见他。
    “说得轻松。”
    这看似纯良的金家小姐居然告诉禄全,她患了不治之症,想要见他最后一面,与他告别。没想到心急如焚的他赶来时,发现自己被诳了!
    他瞪着她,思考着要不要任由疯狂的欲望驾驭,把她狂吻到他觉得惩罚够了才放手,毕竟得知她即将香消玉殒时,他只想毁灭一切。
    金银儿的胆子一向大,他的勃发怒气只让她骇了一下,随即便满眼满脸都是笑。
    “既然你都已经出来了,再气也没啥用,不如和我到寒舍坐坐,我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哦。”
    温笑忙不迭的举高双手中的提篮“小姐这一回没有骗你,真的。”
    辛格冷嗤“笑话!逍遥居不曾有过饿死人的传闻吧。”
    温笑颤抖着声“但是我家小姐是一片好意,她担心你人高马大的,逍遥居里的吃食让你饿不死也吃不饱。”这大眼睛、高鼻子的男人淡淡一瞥就叫人心底生寒,说不出来的畏惧。
    金银儿忧虑他会拂袖而去,所以抛却姑娘家的羞耻心,一把抓住他的左手。
    “除了白粥和腌渍酱菜以外,还有肥鸡腿和烤乳猪醺片,不吃白不吃对不?如果你真生气,就把我准备的大餐吃光光,那些可都是银两买的。”是她省掉好几餐所换得的,为的就是想替他补一补
    辛格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金银儿开心的笑开贝齿,扯着他朝豪华大宅走去。
    他没有甩开她的手,由她拉扯。心里低叹,自己之所以跟着她走,是因为怀念白粥和腌渍小菜的可口美味。是的,别无他由。
    温笑随后跟上,踌躇着该不该警告金银儿姐姐,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以抓着男人的臂膀子亲热的逛大街呢,会损名节的,媒婆恐怕不敢上门提亲。
    “寒舍到了。”金银儿巧笑倩兮的说。
    “府上在另一头吧?”
    “是呀”这谎得圆下去“而这宅邸是我们金家的别庄,平日没有仆役打扰。你想想,我还未出阁,总不能无视世俗礼教的带男人回家吧?”
    温笑忍俊不住的低笑出声,银儿姐姐忘了自己刚刚的热情行径吗?
    轻盹睐她一眼,金银儿暗示她谨记自个儿扮演的丫环身份。
    跨进大门,三人走入宽广的花庭。这圈子的设计朴素大气,看得出来不时有人过来清理整修。“随便坐坐。”她像个主人般的招呼。辛格落坐,仍是冷着一张俊容,不过黑眸中已经不自觉的含着笑意。
    温笑立刻将提篮里的几味小菜端放好,还有白粥、馒头和女儿红也一一摆置上。
    “小姐、公子请慢用。”这样应该很像贴身丫环吧?温笑得意的自忖。
    “咳咳。”
    “小姐?”
    金银儿不自然的提点她“还不快把白粥盛入碗。”
    “哦。”温笑慌张的盛好两碗白粥。
    “酒呢?”
    “哦哦。”她赶紧再斟杯酒。
    辛格随口问问:“你的奴婢好像非常紧张?”
    “她是因为不曾伺候过陌生男子,她和我终日待在大宅子里,对她来说不熟识的你自然让她心生畏惧。”
    “是这原由”
    “还有,她今年才十多岁,是个大孩子,一慌就忘了自己的本份。”好险。亏她伶牙俐齿,反应灵敏。
    温笑吓坏了,几乎想哭上一哭。她不晓得贴身丫环也得斟酒、盛饭,她没有伺候过千金小姐嘛。金银儿赶忙摆出小姐的威仪,轻斥道:“下去。”
    “好是的。”温笑忐忑不安的依言退下。
    金银儿做贼心虚的猛打哈哈“吃些热粥暖胃。来,我替你夹菜,今日我们畅快的喝酒、大口的吃肉。”
    辛格凝视她,原本揪得莫名其妙的心骤地开朗,虽然他不甚清楚她的不安是为着什么,但是她取悦了他,而他喜欢被她取悦。
    她夹了许多腌渍菜放在他的碗里“喏,这是我前日特地为你做的。”连爹想贪食一口也让她阻止了。哎,不孝女。
    他吃着菜肴,酸酸甜甜的口感直沁心脾。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之所以喜欢吃,并不是纯粹的只为可口滋味。
    饮尽一杯女儿红,他笑睇她不算文雅的吃相。他甚少和女人单独用餐,即使是长安的第一花魁也不曾,通常他和异性的交往只限于酒池肉林的享欲纵欢。
    这一餐他吃得极多,几乎扫尽桌上的每一道菜。连他自己都要误认为的确是挨着饿,只食残羹的小厮了。
    金银儿忽然停下竹箸,摇了摇头,想把晕眩感摇走。
    辛格发现她的动作“金姑娘?”
    “头昏昏的”身子也无力到快要就此瘫倒。
    “你并未饮酒”她面前的酒杯仍是盈满着,他困惑的说。
    “我不是是嗯”亮晃晃的一片,她仿佛瞧见他眼里的关切和焦虑。
    是她多想了吗?倘若他真的为她用上一丝一毫的心思,就算与世决绝她也愿意。喔不不,她只是头晕,她不会死去。
    可是沉重的黑暗忽地笼罩下来,就在她即将跌疼身子的瞬间,辛格抱住了她,使她免于受伤的危险。
    将她抱上床榻,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顾不得男女有别,心急的他解开她的纱龙外衣和锦织上衣。
    意外的竟然发现她的肩头和胳臂上伤痕累累,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都有。
    他抚摸她的伤痕,怒气和不舍同时袭向他的血脉。
    “啊!”温笑的尖叫声使他立即奔出房。
    只见温笑愣坐在地上,不一会即傻呼呼的笑出声。
    他蹙拢眉心,恼怒的质问:“你鬼叫什么?”
    “我不晓得这房外有石块,所以被绊倒了。”这儿大得不像样,害她猛转圈圈的还是迷了路。呜,她找不到大厅啦。
    辛格若有所思的问:“这别庄不是你家老爷所有?”
    老爷?打哪来的双眼迷茫的她好半晌才惊呼“喔这是、是金老爷众多别庄中的一处。我是第一回和小姐过来,所以不太熟悉。”
    “是吗?”
    温笑点头如捣蒜,这的确是她和银儿姐姐头一回来。
    “小姐人呢?”她仰首。
    “昏了。”
    “昏了?啊!”她慌乱无章的叫嚷“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昏去!最近她常上山,还要照顾金老爹,一定禁不住这劳累的”说着她抽抽噎噎的低泣起来。
    温笑只顾着自己的伤心,将金银儿的千叮万嘱全抛诸脑后“银儿姐姐太可怜了,为了买方才那些东西替你补身子、为了替你还清债务,不仅常饿着肚子好省钱,还利用以前邻居屠老爹教的猎技,上山打猎去,呜”
    “打猎?她一个弱女子?”
    “银儿姐姐很强、很勇敢,常可以猎到狡猾的小狐狸。可是她最近除了到福府当差,照顾马厩,还要做上一个粗绣工应负责的份很累人。”
    “她不是金家的千金小姐?”
    “银儿姐啊!”完了,她怎么哗哗啦啦一古脑儿的至说溜了?银儿姐姐肯定会招断她的颈子。
    “说清楚。”事实昭然若揭,那女人并不是金枝玉叶,只是姓金,名银儿的破户女吧。
    温笑吓得猛摇双手“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呃,不是不是,我什么也没讲,刚刚是你耳误,听糊涂了,对,就是这样!”
    辛格扬着笑,但笑意未到达眼底“如果你不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什么打猎和到福府当差的疑问,我想还是把你的‘小姐’摇醒,我亲自问她。”
    温笑哭丧着脸,不得不接受他的威胁。呜呜,事已至此,她只好一五一十的把银儿姐姐的事情说与他知。她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像银儿姐姐说的是个好男人,他威胁着她很坏的。
    随着她的叙述,辛格黝黑的俊容一下铁青,一下微微抽动。激狂的情绪在他胸臆间翻涌。
    那个笨女人!她的亲娘没有生脑子给她吗?他之于她不过是个陌生男人,即使她倾心于他!
    她吞了吞口水“说完了。可以打个商量吗?请你不要让银儿姐姐知道是我泄了底,不然她会十分生气的和我断交。”而且她和娘可能再也吃不到银儿姐姐送来的猪肉片了。
    他淡言“可以。不过你必须守口如瓶,别让你的‘小姐’知悉一二。”
    打发温笑以后,辛格走回厢房。凝视着沉沉入眠的金银儿,一股怜惜抓住了从未动心的他。
    其实他应该雷霆大发,他不是最憎恶虚伪做作的女子吗?她扯谎骗了他,按理他应该鄙视她,甚至不屑她的好意。
    然而他的忿怒却是来自她的自虐行为!
    银儿姐姐送给你的银两可是她存了好久才存下来的
    温笑的控诉似乎言犹在耳,辛格摸着腰间那只沉甸甸的绣荷包,心不自觉的揪疼了。
    她说她想你想得连梦里也见到你呃,不太正经的笑。
    不太正经?他不禁笑深了黑眸。
    因为许多粗绣工也迷上你,银儿姐姐觉得自己长得平凡,匹配不上你这高大好看的男人,所以她才施上这么一个不伤人的诡计,以为如果她是千金小姐的身份也许你肯对她留点儿心。”
    所以贫穷女假扮千金女?他笑叹的摇摇头。银儿啊银儿,你的小聪明令人难以苟同。
    如果对她无意,纵使她是公主之尊他也不会多加青睐。她把他这“卑微”的赌场小厮当成什么?用钱就能钓上的鱼?他可不是专靠女人养的。
    床榻上的金银儿梦呓了几句不甚清晰的呢哝软语,轻颦秀眉的她似乎不太好受,是不是劳累过度的痛楚难当?
    辛格紧张的抚平她的眉心,但一瞬间,他仿佛被炙铁所烫的缩回手。他是怎么了,竟然为她动了心。
    她为他付出一切,他可以感谢、可以感动,但仅限于此,况且是她心甘情愿,又不是他要求的,与他无关。
    但是他的心为何刺痛难忍!
    不管如何,他绝不让她再继续如此下去,他不想再受她无私的牺牲,他不想他不和她玩下去。
    “嗯疼”金银儿悠悠转醒。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好像断上好几截般的泛疼。
    “终于醒了啊?千金大小姐。”冷冷的,蕴藏着怒意的声音从头顶飘下。
    “嗯?”头晕脑胀的好想再睡上一觉,她挣扎着起身,一脸茫然的张望四周。
    一张俊美无俦的俊帅面容出现在她眼前。啊!她一吓,呐呐的说:“辛公子你、你一直陪着我?我真没用,竟然昏了过去,咦?温笑呢?”
    辛格托起她的下颚,她羞臊的轻颤令他的浓眉几乎拧成一道。他决定了,快刀斩乱麻。
    “以后不许再来找我,我不想、也不愿再见到你。”
    “怎、怎么”一觉醒来,怎么忽然变了样?金银儿敲敲头,怀疑自己在作恶梦。
    他紧锁住她只剩慌张的双眼“听着,我没有时间和多余的心力陪你闲耗。”
    “辛格”她想伸手摸摸他,却又害怕他是真实的存在,眼前并不是一场恶梦。
    他残忍的讽刺“盼望我被你感动?别傻了,千金小姐多得是,长安城里随便一问都是镶珠镶玉的宝,你以为涂涂胭脂就能增添几分美色?”
    “是不是我哪儿意你生气,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些可怕的话?”
    “我只是不想因为你的纠缠而失去我的意中人。”
    “你有意、意中人?”她的声音破碎,一如她的心。
    “不行吗?难道要你这丑女同意?”不能心软,他的两指微施力道。
    被他捏疼的金银儿呆怔住,宛如是具毫无生命力的木偶,她轻轻的点头,喃喃自语“是啊,我是丑女,没人要的”
    懊死!他的心竟然比她的还要痛上几分!他明白她的心伤,但是他必须更残忍的再刺上几针,令她的恋恋芳心对他断念。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是一般的烟花女,他不能由着她一径对他好。
    “你不知道你对我造成多大的烦恼吧?”他确实是因她而烦恼。
    这种情绪波动是头一遭!隐隐约约的他知道暧昧的情愫早已深深困扰住他,但是他必须抗拒,而且要断绝得彻彻底底。她并不是令他第一眼即神魂颠倒的真命天女,但要命的是他不愿意她对他的冀爱渴情到最后成空时,还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对她极尽的伤害其实是为了保护她自焚似的爱恋。
    金银儿没有掉泪,只是仰着脸儿痴望着他,魂不附体似的说:“你的意中人一定很美”
    “只有她配得上我。”相爱的两人并没有配不配的问题。“她是个千金小姐,奴婢如云。”
    “她好幸运、好幸运。”好叫人妒嫉,可是她为什么掉不出泪,难道她的心没有了知觉吗?
    辛格的眉心完全不见放松,一抹痛苦的神色染上他的眉宇和眼底。
    “的确。所以你这个不相干的女人不准再来烦我!”
    不相干烦、烦他?是这个样子呀!她敲了敲自己的头,越敲越使劲。
    “住手。”他握住她行凶的手,神色严厉。她已经够笨了,难不成想再敲笨些
    金银儿空洞的回视他“我的头,好痛。”她一定要睡个觉,清醒了就能证明这至是一场梦。
    他拿出腰间的绣荷包,将它置放在她颤抖的手心里。
    “这六十三两银子至还你,一两不差。”六百三十两他都可以爽快散尽,何况是这区区的六十三两!但是为什么他觉得心酸,一股气就这么压在胸口。
    她瞅着他,轻轻的笑出来,羽睫上亮亮闪闪的似乎是沾着泪珠儿。
    她听见了尖锐的破碎声自体内传出,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也不愿想得明白。
    握着绣荷包,金银儿非常平静的和温笑一道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没有哭出声,原以为自己会哭得肝肠寸断,甚至将死,但没有。
    温笑担心的扯扯她的衣摆“是不是辛格公子对你吼骂了?”
    “没有。”她只是让他感到厌烦且不相干的人,他可能懒得骂她吧。
    银儿姐姐好像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矮木屋就在前头了,金银儿停下脚步,真诚的对着温笑致谢。
    温笑把两只竹篮交给她“只是很小的忙,没啥啦。”
    “我告诉过你,我很爱、很爱辛格吗?”不自量力的她还是飞蛾扑火的爱了。
    “日前说过”
    金银儿柔柔的笑了笑“那是我诳你的。”
    “啥?”可是那些话她已经一字不漏的转述给辛格听了。
    重重的点一下头,金银儿笑得更深“真的,全是说着玩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呢,他那样子好像是自西番来的”
    “你没有爱上他啊?”
    “对!我没有!”无能为力的痴爱换来一场伤心。她不爱他,也不能再爱他,至少不能使他更讨厌她。
    即使抹上褐黛粉,换上一袭美丽的纱衣,她还是那个连可爱秀丽都谈不上的蓬门女。
    她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笑过也哭过,或许不完全算是恶梦。可是她不会再胡酒做梦了,她没有力气再进入自我催眠的妄想梦境。
    “晚了,回家吧,明早我再拿猪肉片给你和大婶。”
    温笑关心的问:“今晚还要上山打猎啊?你的脸色好难看,歇歇吧。”
    笑了一笑,她自送温笑走回家,然后快步的跑回去,提篮一丢,再把绣荷包往腰上一系,用双手把嘴角扯了扯,摆出一个看似开朗的笑靥。
    “先煮好饭,爹爹一定饿了,待会再煎葯。”自己和自己说着话,她双手忙碌起来。
    小矮屋外有个英挺颀长的身躯,他翻飞一蹬,落在矮木屋的屋顶上。
    辛格的面色难看到无人敢靠近,这女人还要摸黑上山打猎?!她没想过晚上的山上是多么危险吗?
    他应该要立刻离开,否则他真的会把她掐死!
    可近两个时辰过去,他没有离开,也没有现身招死她。第一次发觉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连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这期间她屋外屋内的穿梭忙碌不已!
    她存心要让他心疼死吗?翩翩佳公子的他快被她逼成火爆狂人了。
    这么纤细弱质的她居然能够承担这等粗重繁复的活儿,打水,煮饭,她的每一日都是这么辛苦度过的吗?人生不是应该精精采采、畅意舒心?
    她进房去好一会了,是认份的倒下休息了,还是他拿开屋顶的一块砖瓦,不太光明磊落的往下偷窥。
    这一眼让他差点喘不过气,瞧瞧他看见的她正就着极小的烛火刺绣!
    她真当自己是铁铸铜造的吗?他思忖,是否应该把她丢到榻上,命令她立刻闭上眼睛去找周公叙叙旧。
    不知为何他忿怒中还夹带着苦涩的失落感?她竟然没有为他的绝情绝义而痛哭流涕,竟仍一副没事人的做着活儿!
    难道她对他的恋慕之情来得快去得更快?她真能云淡风轻的完全释怀?
    辛格感到非常、非常的不是滋味!仿佛遭受狠心抛弃的苦主是他!
    金银儿站起身,伸展一下僵硬的肩腰。将绣布放到竹篮子里,穿上厚粗的外袍,套上爬山用的厚底鞋履,背妥了弓和箭后将烛火吹熄。
    她要上山去打猎!
    自己不是已经极尽残忍的拒绝她的情和付出了吗,那她还去打什么猎?!
    他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远远的跟着,深恐她被山里的野兽突袭,更担心以她的蒲柳之姿如何爬上陡峭的山坡。
    夜,越来越深。圆月高高挂于天际,仿佛正对他嘲弄似的。他何必搁不下她,就算她暴尸山野也是她的事啊。
    “呃!”金银儿闷哼了声,跌跪在地。
    他心下大骇,全身的肌肉绷得犹如即将断裂的弦。
    她愣愣的瞧着脚边的石块,须臾,她清脆的笑出声。“居然被石块结绊了一跤!”
    笑着笑着,她忽地双手遮捧住脸。
    远处的辛格眉心蹙得死紧,她的双肩微微抖动着,隐约中他听到她压抑的,令人心痛的啜泣!
    这一刻,屏住气息的他感受到心痛,宛如被千刀万剐般,只因她的眼泪。
    金银儿对他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出他所以为的
    爱,来得太汹涌,令他无法招架;即使理智告诉他,沉沦下去的后果可能是万劫不复。是呵,他所要寻觅的是一位以心相待,不以身份贵贱评定他的价值的女子,还必须是能够与他匹敌的绝世佳人。银儿她是吗?
    现在他明白自己的残忍和寡恩薄情,而她的眼泪正幻化成千万支小飞箭刺入他的心口。
    金银儿抹抹泪,急喘的呼吸仿佛下一口气随时会上不来。许久,她才回复平稳不再激动异常。“回家好了,天快亮了。”她对自己说话,站起身往来时的路途踅步而去。哭过一场,她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虽然非常艰辛。
    辛格并未随后跟上,他的目光瞪着在石块旁的那只绣荷包,她所遗落下的
    他走了过去,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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