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你听清了没?”神游天外的我被乍起的一声怒吼猛地拉回神识。回首,我茫然地看着身旁面色有些铁青的爹爹。
“没……没有。”我有些怯怯地回答,将头低了低。我是真的没有听懂那些口诀,潜意识里抗拒着,却又不明白这是为何。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女孩的轻笑声,清脆悦耳,不必回头,我也知道那是莫雨的笑声。
自从爹爹帮我定下了那参加门派大比的名额之后,他便真的日日督促我练功,让我好不安生。而莫雨、付忆尘与清扬有时也会在一旁观看。当然,作为天之骄子的他们,不用说我也明白,不过是来看我的笑话罢了!就如同现在,莫雨满脸笑意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对着一柄长剑出尽洋相,眼中尽是鄙夷。
“你……你怎地就没有你妹妹的一分聪慧?”爹爹显然亦是被我气得不轻,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我不屑地瞟了眼不怀好意的莫雨以及满脸高傲的清扬,却不知为何,脑子里猛地飘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明明御风很就不错啊,干嘛没事要御剑?
明白那念头是什么之后,我自己亦是愣了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要知道,御剑是修仙的入门级术法之一,而御风本就不是一般修行者能做到的。想要御风,须得有足够的修为与灵力,方能实现。而现下的堂庭派中,也就身为掌门的爹爹以及他的两位师弟可以做到。就连派中的几位天才,亦是望云兴叹!而此刻的我,却为何会生了此等想法?
“莫颜,你可是得用心些了,不然,下月的比试你可是会输得很难看的!”莫雨的话中带着些孤傲,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我。其实,我知道莫雨一直对我是不屑的。
在众人眼中,她从来就是天之娇女,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女子。而我,姑且不论长相如何,就单学什么都学不会的能力便已经让她觉得甚是丢脸的了。所以,从小到大,我皆不受她待见。
“莫颜,别急,慢慢来!”付忆尘却是出声安慰于我,声音温柔,脸上仍旧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他温润的模样总让我想起路源。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便是,他比路源要好看!
付忆尘现下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不难看出在那稚嫩的脸庞下隐藏的天人之姿,精致的五官,细致的眉眼,以及那天青色的眸子。我想,即便是这九州大地亦无法找出第二个能与之媲美的人来了。
“忆尘,今日便由你来教导莫颜!若今日她学会不御剑,便罚你同她一起一天不准吃饭!”看来爹爹是当真生了气了,以前,即便是我再如何玩劣,他也是不会罚我不吃饭的。因为他知道我是个贪吃之人,一顿不吃便已然痛苦万分,而如今却是要我一天不吃饭?!
这岂不是要去掉我的半条命吗?
这一刻的我真真想问那么一句,爹爹呀,我还是你亲生的吗?
“爹爹!这不公平!”莫雨一听老爹的话,跳了脚,慌忙挺身而出,甚至还上前一步拽住了父亲的衣服!
对嘛!这才是我的妹妹嘛,这就是不公平,怎么可以饿我一天呢?
“莫颜学不会,当罚莫颜才是,怎的连大师兄也要跟着受罚?”莫雨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一张小脸急得通红。
呃?这是什么情况?我的妹子不是应该替我求情吗?怎的就变成了替付忆尘求情了?我看向莫雨,却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好吧!女大不中留啊!我这妹子看来是春心萌动了,如今是有了心上人,便不要我这亲姐姐了。
相较与莫雨的愤慨,付忆尘这位被连累的正主倒显得平静异常。平静得让我这罪魁祸首亦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双手一握,恭敬地抱拳一礼,声音更是不咸不淡地说了那么一句:“弟子自当竭力。”
闻言,我忍不住翻了个很没气质的白眼,却惹来一旁站着的清扬哼唧之声。想来,我的表情定然是相当的不好看的,竟惹得我那高傲的二师兄看见,然后不爽了!
“恩,你且好生督导你的四师妹,小雨,清扬,你们且先随我回去。”说完,我那掌门爹爹便一脸阴沉地带着很是愤慨的莫雨以及一脸幸灾乐祸的清扬扬长而去。
目送他们三人离去时,我远远地看见不远处站了名锦衣少年。那少年此刻正摸着鼻子,一脸无奈望着我,不是那自恃为皇族的拓拔敬云还是谁?
“看来师妹要好生努力了!”拓拔敬云似笑非笑地丢下那么一句话,便也跟着莫雨他们一起走了。
切!我在心中忍不住一阵鄙夷。来看我的笑话也不挑个好点的时辰,偏生找了这么个尴尬的时间点,笑话没看成,还被大家逮了个正着,这样有意思嘛?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鄙夷,付忆尘轻轻拍了拍我的肩,颇为无奈地看我:“颜颜……”
“别说了!”我猛地打断他,不让他再说下去。其实,我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的。这堂庭山上上下下近千人,唯一知我者,不是我那生身父母,亦不是与我至娘胎时便相依相偎的妹妹莫雨,而是他付忆尘!
从我与莫雨懂事,爹爹便开始教授我们术法,付忆尘则在一旁观看。也许旁人并未注意到,其实付忆尘同所有的人一样,最初他亦是非常在意莫雨的,对我虽温和,却也保持着淡淡的距离。直到某日,我在凝聚灵力时不小心被划伤,血滴落在了一株枯木之上,而那株枯木得了我那凝了灵力的精血之后,竟然瞬间恢了勃勃生机覆上了绿意。而那时,付忆尘刚好来找我,便将那一幕看了去。至此,他对我竟是渐渐地亲昵起来。而每次我念错法诀时,他都会不置可否地一笑,那模样倒有几分莫测高深。
我沉默着转身,朝着悬崖边上走了过。我们处的位置是堂庭山后山的一处山崖,名为望月崖,崖旁还有个望月洞,那是门中人犯错后面壁思过之处。望月崖下是本门的禁地,那里是禁止任何人下去窥探。
据说,在那里封印着一些东西。只是,年岁久远,已无人知晓是何物了。有人说是凶兽,也有人说是神器,甚至还有的人说是魔物,众说纷纭,却无人敢去窥视一二,因为下去之人,无一例外地皆没能活着出来过。而我,所只知晓的亦不过是我们堂庭派的使命便是守护这片土地以及那山崖下封印的东西而已。
在望月崖的对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极目远眺,那里依稀可见棪木的高大树干,偶尔还能听见山中白猿的啼叫声。
付忆尘默默地跟在我的身旁,与我并肩而立,陪着我一起看那云海翻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这位大师兄对我总是有着说不出的谦让。仿佛我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而他,亦是包容我各种无理的要求,即便是身为父亲的莫湛,都不及他对我来的纵容。也正因为如此,让我无端端招来了莫雨对我的嫉妒!
“成仙……真的有那般好吗?”望着翻滚的云海,我幽幽地叹息出声。不知道为何,我总是对修仙有着莫名的抵触,从出生到现在,我不止一次地认为神仙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的。说来,我这情绪来得甚是莫名其妙。首先,我并没有见过神仙,其次,在爹爹们的口述中,得道成仙是修仙之人最大的成就,在他们眼中,神仙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存在,睥睨众生,无人能及!与那身不由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然而,这样的念头却不知为何,竟是在我脑中生了根,如何也抹杀不掉,浓烈得就如同是前世的记忆一般。
付忆尘约莫没料到我会突然如此问,有些怔怔地望我,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似悲似痛,我正欲看得清些,他却是回过了头,望向了那不见边际的云海,叹息道:“神仙也好,凡人也罢,其实都无关紧要,只要你开心,便是下黄泉,又何妨?”
说这话的时候,付忆尘的脸上满是叹息,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哀伤,让我看不真切。
我不知那般优秀的他为何会对着平凡如我这般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然,那浓烈的情绪却是让我不胜唏嘘。
“大师兄,我……”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不是学不会那御剑之术,而是我不屑去学那种低等的术法。虽然,我并不知道我那莫名的自信从何处而来,却也很是笃定,那些真的不过是低等法术而已。
“我知!”我的话还在嘴边犹豫着,付忆尘的声音便已然幽幽地传进了我的耳中,带着让人心醉的柔和,然我的心却是猛地一震。
他知?他这是知道什么了?我心中满是疑惑,惊疑不定地看他。
似是知道我的疑惑,付忆尘转过身来望着我的眼,天青色的眸子中全是我看不懂的柔情。风撩起他的长发,轻轻地抚过他俊美的面庞,鼻尖全是他身上那似兰非兰似菊非菊的味道,让我忽地就恍惚了起来。
他弯眉浅浅一笑,那般的温柔似水,那般的风雅俊朗,一字一句缓缓地同我道:“我知你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愿学!只是……颜颜,有些人一出生便已然注定了她日后之路非比寻常。在这苍茫的红尘之中,唯强者能随心所欲,我此生别无所求,唯愿你能好好地走完这一生,一世欢颜。”
付忆尘的话字字温柔,却不知为何,听得我心中竟是倏地升起一股浓浓的酸涩来。彼时的我对付忆尘的深情并不理解,想我莫颜不过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又何德何能竟能得那般出色的人儿的眷顾?直到很多年后,我方才知道,那个屹立在风中对着我低眉浅笑的少年,几乎倾尽了所有,才换得今生与我的这一世相伴。
我沉默着,心中对付忆尘的话多少有些触动,不知该如何何回应才好。半晌,我一咬嘴唇,将心一横,开口道:“那个……大师兄,你当真觉得这口诀当是如此?不是应该是……”我将脑海中那似是而非的口诀念了出来,随即便见到付忆尘的脸色随着我念出的口诀变得愈来愈深沉。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他,似悲中带喜,追忆着什么遥远的事物,深沉得不似个十五岁的少年。
我方才念完那口诀,付忆尘猛地回身抱住了我的双臂,脸上带了几分诧异。
“你……你是如何知晓这口诀的?”他声音中带有了几许急切,几许期盼,竟是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稳。
我被这他过激的反应吓得一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他:“我……就是知道啊!怎……怎么了?不对吗?”
付忆尘望着我,也不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看我,一双天青色的眸子里满是复杂。我就那样僵直着身体被他望着,直到我被他看得背脊发凉,他这才放开了我,缓缓转了身,叹息道:“那是御风的法诀,若你想学也不无不可,只是,你的灵力……”
“御风?”我讶异地挑了挑眉,心中却是了然。那果然是御风的法诀!不知为何,听了付忆尘的答案之后,我心中竟只是一片笃定,只是觉得那当是御风才对。于是,我侧过头问他:“那如何能御风?”
“集中精力,思绪放松,心中默念法诀……”我一边听着付忆尘的话,一边按照他所解说的,将脑中放空,将那法诀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随即我便突觉脚下一空,人已慢慢地浮了起来!
呃?就这样飞起来?看着缓缓变低的景物,我有些发懵。不是说要灵力极高之人才能御风而行?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低头愕然地望向付忆尘,却见他一脸的淡然,甚至还鼓励地朝我点了点头,无比淡然地丢给我四个字“随心而行!”
这……随心而行?随心你个大头鬼啊!不知道我灵力低微吗?又如何能驾驭这御风之术?我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试了,将自己弄到这上不上,下不能下的地步,我也真是够了!
虽然,我不知道付忆那小子如何清楚地知晓如何御风,但此刻身在半空中的我,也不得不选择相信他了。遂,定了定心神,将紊乱的气息平复了一番之后,广袖一挥,便朝着那山崖对面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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