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我有上中下三条计策。下策是自毁,我帮助你装神弄鬼一番,你要装出笃信神道,疯疯癫癫的模样,如此便可退婚。
不可!几乎没有多做考虑,韩嘉彦便断然拒绝。
她娘亲千方百计将她送回韩府,希望她能够出人头地,结果现在她却为了逃婚而自毁,她无法接受。一旦这么做了,便再无回头路,她会被韩府彻底抛弃,也会被皇室厌弃,在汴京也不会有任何立足之地。她确实不会成为驸马,但她想要实现的所有愿景,都会化为泡影消散。
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回答。中策,向太皇太后表明你已心有所属,只愿求娶章素儿为妻,请她成全。并坚定革新立场,迫使太皇太后放弃将你纳入驸马的想法。浮云子再道。
素儿她知道了?韩嘉彦愕然问道。
当然知道了,我已找她商议过此事,她愿意帮助你。浮云子道。
韩嘉彦眉头紧蹙,思索半晌,未曾有回答。此时茅厕外头响起了家仆的呼唤声:
六郎?您好了吗?
马上!韩嘉彦应了一句。
仓促之下,浮云子等不及她考虑,道:素儿姑娘今天也来了,如若需要,她也会现身。
她暗自摇头,中策亦不可行,她如何能将章素儿也牵扯进来,这必会给她招致祸患。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上策?韩嘉彦转而问。
上策顺势而为,灵活应变。此策的唯一弊端是,你必须更加小心藏好身份,但如若你成为驸马,你将更容易实现我们的目的。
韩嘉彦莫名舒了口气,果然如此,果然师兄也与她想到了一处,为今之计,她只有自己扛下一切,步步为营,以求突围。
好了,我必须离开了,你慎重思量,不论你是择了中还是上,师兄都支持你。说罢,浮云子又将木板安了回去,消失在了韩嘉彦的视野之中。
韩嘉彦缓了口气,推开了厕间门,缓步而出,自去了一旁的净手池边净手。两名仆从跟了上来,递上白布巾给她擦手。
她洁手净面,用冰凉的井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随即用白布巾帕擦干净手脸上的水,丢还给仆从。
她快步赶上韩忠彦。此时的她,彷徨无措的神色为之一变,已然展露出沉稳肃穆的模样来。
赵煦忐忑地坐于主位之中,眸光向右手侧的姐姐赵樱泓瞥去,只见她面容淡漠,无情无绪,配上一身淡素鹤绣襦裙,以及简朴的发饰,竟有一身超逸脱俗、不落凡尘的谪仙美感。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今日的罗天大醮,而刻意选择了这样的妆容。
他直到今早车驾出发才知晓姐姐也要随行,且要在这上清储祥宫之中屏见韩嘉彦。他很快猜出姐姐的意图,一时是又急又气,可却找不到机会与姐姐沟通。
且这事儿已然被太皇太后敲定,他也无从阻拦。好在自己今日也在场,无论如何,他要努力促成这桩婚事。
他这个姐姐,有时就是太过执拗,不知灵活变通。赵煦早先虽然异常痛惜韩嘉彦明珠蒙尘,可现在他想清楚了,韩嘉彦相为驸马,虽然不能再入朝堂,可到底已经是皇亲,他有相当多的机会能够问政于他。
他已派人打听过韩嘉彦的身世背景,真是干净无比。放眼汴京,似韩嘉彦这般一身才华又洁身自好,几乎不踏足风月场所的男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赵煦可绝不希望耽误了姐姐的一生的幸福。
他又瞥了一眼左手上位屏风后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更如三清帝君一般稳坐入定,难以品出丝毫神绪。
唉赵煦不着痕迹的叹息了一声。
至于向太后与朱太妃,今次未曾伴行,这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她显然想将赵樱泓悔婚这件事的影响压制到最小范围之中来处理妥当,并不希望将太后、太妃之争也卷进来,使得事态复杂化。
终于,外间内侍传信,韩忠彦、韩嘉彦已到。
传。赵煦望了一眼祖母和姐姐,沉声道。
伴随着沙沙的轻微脚步声,两人跨过门槛迈入门内。为首者内着墨色交领宽袖袍,外罩白锻对襟大袍,长髯及胸,东坡巾下鬓发斑白,眉目威严,仪态端谨持正。
后者一身天水碧的圆领锦袍,系银銙鞓带,戴乌黑硬纱幞头,面白无须,双眉斜飞入鬓,乌眸晦暗深沉,五官极俊近乎于美。
可虽然他生得如此俊美,面上神色却异常肃穆端谨,举止拘谨木讷,一身的沉郁气息,与其兄长的威仪气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赵煦与屏风后的赵樱泓同时蹙起眉头。
赵煦:韩嘉彦怎成了这般模样?莫非是装的?
赵樱泓:此人便是韩嘉彦?与我印象中惊才绝艳的孤傲才子,可真是大相径庭。
二人进来后,向太皇太后、官家和赵樱泓分别行礼,太皇太后和煦开口道:
今日请你们来到此一叙,为的是家事。先帝为告慰韩氏一门功勋卓著,愿使天家与韩家结为姻亲,这是早就定下的大好事。来,给韩相、六郎赐座。
立即有内侍端上两个绣墩,放于二人身后。
你俩别拘着,坐。太皇太后笑道,说完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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