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给他们单独腾出一间房子做婚房。这里其实是顾云来的祖宅,平常也没人住的,不过一直都有人收拾,很干净。
顾云来在席上醉言罪语与人寒暄,喝了不少。散席之后,就被架着回房了。大家都很规矩,大概是大伯吩咐过的,分男女各有人伺候着。
沈艳丽一躺到床上就呼声大作,比她红酒喝醉那次还要厉害。顾云来摸索了一会儿,又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这种将醉未醉胸口梗着的感觉最不爽,顾云来要去吹吹风。那里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去的一个地方。
村里原来是有一间小学校的,顾云来只读到三年级,它就荒废掉了。因为村里穷,又请不起老师。村里的小孩子们,只好步行到镇上去上学。顾云来小时候的光景,是现在难以想象的。那时候还有农业税,也真为上不起学而担忧。求知,读书,现在被许多小孩视为一种负担。可那时候,对于顾云来而言是多么艰难。
那时候顾云来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孩子还小,怎么也得让他读完一个小学吧。等年纪差不多了,就跟村里其他穷孩子一样,出去打工。
顾云来喜欢读书,他捏着衣襟在大伯门前踟蹰了一整天。大伯看到了他眼中的渴望,这孩子又聪明,不念书可惜了。
于是大伯毅然绝然地,直接送顾云来去花山市念最好的实验小学。那时候转学是要交择校费的,据说是很大一笔钱,也不知大伯是怎么凑来的。
后来听人说,顾云来的父母死去,那遗产全是他大伯收着的,这钱他该出。
不管这传言是不是真的,顾云来都不在意。因为那时候的农村,就算有这样一笔钱,就算是自家的孩子,也很难下这个决心的。
顾云来也是为了省钱,读完高中就去当兵了,后来保送军校。
可以说,没有大伯当年的决定,顾云来就不会有今天。所以他对大伯一向是很尊敬的,也从来不跟他提起钱的事情。
在省钱求学的生涯,是顾云来过得最苦的日子,不想再有什么记忆。但是在这个小学校的三年,却是顾云来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小学校唯一的娱乐设施,就是一个拿砖磊起来,上面糊了一层水泥的乒乓球台。有人说,在机关单位做事,最要学会的就是两样:喝酒和打乒乓球。机关里通常都有一个乒乓球室,这种运动对场地和时间的限制都很低,即使每天午休的时候抽个空档都能打好几个来回。
顾云来的这个兴趣,就是从小时候培养起来的。那时候一副乒乓球拍都是奢侈品,简单的一块板子,上面蒙上一层薄薄的胶皮。脱落之后,就硬邦邦地如同打快板,可谓毫无任何技术体验。
也正是当年这种艰苦的环境,让顾云来自小萌生了一定要买一副高级球拍的想法。这个愿望很单纯的,但也需要一步一步地实现。现在,顾云来是局里连续三年乒乓球比赛的冠军。乒乓球也有一种务实的精神,没有刻苦的练习,光靠一副好球拍是没有用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顾云来能成为局里最年轻的科长,与他乒乓球打得好,有很大关联。
所以他每次回来,都要来小学校的乒乓球台坐坐。说得矫情一点,这里就是他梦想起飞的地方啊。现在看来,这台子根本就是粗制滥造,两面都不平,下雨还会积水。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会玩得有滋有味。
学校自从废弃之后,就很少有人来了,尤其是晚上。因为背靠荒坟,凄凉得很。但是顾云来总觉得安宁。望着这漫天星斗,回到最初的起点,顾云来更加明确自己要的是什么。
“没想到你晚上一个人居然会跑到这种地方来。”陆鑫源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坑坑洼洼的泥泞跟了顾云来一路。他有很多话要问顾云来,不问今夜肯定就睡不着了。
“你喝了那么多,居然没有醉倒。”顾云来说。
“你不也一样么。”陆鑫源说。
“我不一样,我是混机关的出身,喝酒是基本功啊。我知道自己到哪里是个度,这样刚刚好,再喝多就不合适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劝,什么时候该挺,他们也都知道。”顾云来说。
“你刚才在席上,说最近几天不谈公事,应该不包括我吧。”陆鑫源说。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出于商人的敏感,不问你睡不着觉。现在没有其他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顾云来说。
“那我就问最奇怪的一点。你为什么要将村里一家人安排在一个地方,这是企业大忌,会很麻烦的,你不是不知道啊。”陆鑫源说。
“我猜到你会问这个。我知道很麻烦呀,但是不在一起更麻烦。看看兰嫂子,你就知道了。”顾云来说。
兰嫂子的悲剧,正因为男女关系的不对等。村里的外来媳妇都是这样,因为不姓顾,一直得不到公平的待遇。平日的,顾姓就是一家独大。如果分开了两面做工,这种地位的差距就会拉得更大,会出现更多的兰嫂子。
即使果林计划没有成功,夫妻两口子可以一起承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原来你是为了家庭和睦,果然处处都是为了顾巷村着想。”陆鑫源说。
“家庭和睦听起来是小时,但要以顾巷村作为基地,慢慢建立一个可以抗衡沈茂才的农民企业,家庭和睦就很重要了。你知道的,花山市城区已经无处作为了。沈茂才开始把重心转向周边的农村,我们也要早作打算的。”要说顾云来处处为顾巷村着想,那是不敢当的。还是为了他们的三人队伍积攒实力,顺道的,能扶他们一把就扶一把。
至于其他的私心,顾云来预料到自己可能要被调到农村工作,趁现在积累一些经验吧。年后的一次对决,可以让涂名山伤筋动骨,但是绝对扳不倒他。涂名山的反击如暴风骤雨一样,顾云来总得想办法接招嘛。
“可兰嫂子是丧夫,与他们的情况不一样吧。”陆鑫源说。
“她男人要是不死,只怕她会过得更惨。村里的女人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了。不要忽略了这些外姓人,这些年林林总总嫁到顾巷村来的,算起来,已经占了顾巷村大半的人口。不把他们笼过来,我们的事情是办不成的。”顾云来说。
“山上那四个家伙,你打算怎么对付?还有许四勇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见?你别忘了,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这个。”陆鑫源说。
“你害怕被安禄市捷足先登了?放心吧,不会有这种可能的。有他们在,许四勇也不会出现。你可以试想想,如果许四勇此刻就在暗地里观察着我们。但是他根本分不清我们与那四个人到底谁好谁坏,也就是说,我们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许四勇攻击的目标。既然如此,就让那四个家伙先触这个眉头吧。”顾云来说。
“你是打算用那个小姑娘做诱饵?”陆鑫源问他。
“没有那么严重。我和那四个家伙接触过的,他们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出手。他们盘算的是,如果许四勇出现,那么他们就直接对付许四勇了。如果许四勇不出现,我们要带走小姑娘,他们就从我们手里截胡。总之,不直接冲着小姑娘来,他们渴望一个相匹敌的对手。”顾云来说。
“真是幼稚得很。”陆鑫源笑说,“他们比我们早来了好多天吧,如果早出手,小姑娘早让他们带走了。”
“我们曾经,不也都是这么幼稚么。对于他们,不能完全这么形容,反派的英雄主义。他们这一行,是很注重名声的。四兄弟一起出手,只为劫持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呢。”顾云来说。
“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们现在就该渗着他们。雇佣他们的人也一定是给过期限的,不能容他们一直在这里耗下去。他们耗不过主动出手了,我们再夺回来,以后见了许四勇,就好说话许多了。”陆鑫源说。
“我也就跟你,说得上这些策略层面的话。但我并不需要让许四勇看着我是怎么救人的,本来小姑娘就是我安排送到这里来的。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杀杀那四个家伙的锐气。我也是一样行伍出身啊,遇到相匹配的对手,就忍不住要较量一番。你看看这里,荒野之外,开着车到最近的镇上也要几十分钟,天造地设的一副戏台子!”顾云来说。
“你是很早就认识小姑娘并且做出这种安排的吧,这有些惊着我了。你是怎么预料到这一天并且早做安排的,你能未卜先知吗?”这也是陆鑫源最为不解的一点。
“原本也是机缘巧合,我去了小姑娘的养鸭场。至于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其实很简单。她一个小姑娘,守着那么大一片鸭场,会没人惦记么?”顾云来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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