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邻居

    男人骂完，哭着要走，郑六如看他那身前卫的打扮，像极了被吊在树上的红孩儿，等着唐僧来救。
    这样跑出去，虽然晚上了，不过是不是不太好？
    这时隔壁屋里扔出一件衣服，男人接住，泪水往后飞，人往前跑，和郑六如擦身而过。
    郑六如呆了好久，才想起自己是为什么冲出来的。
    这时一个女人走出来关门。
    那女人穿着一身黑得发亮的胶衣，踩着细跟的长靴，两只手还戴了皮手套，肩上环着一根蓝色的跳绳。
    郑六如又仔细看了一下，确认真的是条跳绳，也是条破跳绳，跳绳的柄是塑料的，裂开一条缝。
    刚才那个男人骂的没错啊，这条破跳绳，不管拿来作什么的，收500块是太贵了。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个，我就住在隔壁，有件事拜托你——”郑六如说着说着不好意思起来，视线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对不起，要预约的。新手的话，出于安全考虑，还要交信约金500。”女人熟练地回答，微笑拒绝。
    “呃，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六如脸红了，拼命摇手。
    “哦，不是新手啊？老手的话也要交信约金500。”
    “为什么？”郑六如忍不住问。
    “老手的话各种套路都玩腻了，还要开发新套路，动脑筋，拗人设，想剧情，很累的。500已经很便宜了。”
    郑六如又开始发呆。
    “没事，大家都是邻居，等我闲下来，免费也行。再见。”女人要关门，还好郑六如及时反应过来，挡住门，说：“以后你那个，工作的时候能不能小声一点？”
    女人没说话，看着他，眨着大眼睛。
    郑六如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很年轻，20出头的年纪，脸也很可爱，只是一身成熟的打扮，容易让人第一眼误判。
    女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郑六如只好跟她讲道理：“我是搞创作的。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是说让你一点声音都不发出，那也不现实，毕竟这里的房子隔音都不太好，我能理解，只是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小声一点？还有那个咻——嘭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吗？”女人取下跳绳，退开几步，给他演示。
    她一甩跳绳，咻——嘭！一声鞭响。
    女人很得意，说她跟着广场上的晨练大爷，天天早起练，练了很久，才抽出响的。而且这是跳绳，安全系数高。
    郑六如很是赞叹，说不容易啊，挺锻炼手劲的吧。
    女人摘下皮手套，手把手地教郑六如，“这是技巧的，不光是用到手腕的力，全身的力都要拧成一股，练这个还能瘦小臂呢。”
    等等——
    郑六如再次清醒过来，严肃地向女人声明：“总之，以后请小声一点。谢谢。”
    郑六如要走，女人叫住他：“喂，你是作家吗？”
    “啊？”郑六如回头。
    “你不是说你是搞创作的吗？”
    “我是个脱口秀演员。”
    “脱啥？”
    “脱口秀！talk show！就是在台上跟大家分享一些观点，逗大家笑的节目。”
    “哦，相声是吧？”
    “不，脱口秀。”
    郑六如坚持自己的专业术语。
    女人又问他在哪表演，他说就在这条街上，走到底，看到一个公共厕所——
    “什么！你们在厕所里表演？”
    “看到一个公共厕所右转，走五十米看到笑点低俱乐部就是了。”
    “切，害我白激动一下。有空我去看你演出啊。你有空也来照顾一下我生意。”女人娴熟地说着客套话。
    郑六如敷衍地点点头，看房东没过来，赶紧回自己房间继续创作。
    隔壁果然再没声音，只有偶尔挪动椅子的响声，这些动静郑六如是可以接受的。
    这个新邻居的素质还是可以的。
    安静下来后，郑六如的创作速度明显提高，一个多小时就写好了段子，题目叫《邻居》。
    他自己读了一遍，很满意，这可能是这一年来他写的最好的段子。
    要是范管还在的话，他们俩上台表演，这个作品肯定能火。
    不过没关系，自己一个人表演也行，只是要找范管商量一下表演的细节。
    范管虽然退出比喻句组合，可是两人的关系还是很好。
    范管说不做脱口秀了，要去找份稳定的工作。
    他说支持范管的决定。不管范管在哪里，他们都是最好的搭档，最好的朋友。反正以你的能力，找到一份饭管饱的工作还是没问题的。哈哈，不如你就以“饭管饱”作艺名出道吧。
    范管捶他一拳，说以后写段子，两人还可以再合作。
    两人就这样友好的分手。
    对了，不知道范管现在找到工作没，打个电话问一下。
    郑六如拿出手机，瞄了眼电视。
    然后他就看到范管了。
    范管在电视里。
    郑六如提高电视音量到刚刚好能听到的地步。
    范管正在表演一个段子。
    屏幕上打出的人物介绍是：饭管饱。
    这段子郑六如听过，以前有段时间范管很羡慕他写段子的能力，也嚷嚷着要写段子，说自己有惊人的创作潜力还没挖掘出来，叫郑六如教他这个天才。
    郑六如就把自己长期积累的经验和创作原则说了一遍，说得范管直打哈欠，看范管心不在焉的样子，郑六如就叫范管先去写一个段子练练手，找找感觉。
    范管闷在家里，足足憋了三天，憋出一个绑架犯的段子，兴高采烈地找到郑六如，说了一遍，说得郑六如直打哈欠，看郑六如心不在焉的样子，范管气得想先绑架绑架郑六如，找找感觉。
    郑六如直截了当地说：“你的段子很烂。结构很烂，叙事很烂，节奏很烂，只有表演还算生动，但是总体上来说，奇烂无比。”
    电视里传来嘉宾点评的声音。
    这个嘉宾是业内知名的喜剧演员杠三，以言语犀利，风格独特著称，他从脱口秀演员做起，上了电视，做主持人，演小品，演电影，甚至还开了场演唱会，就是在全栖艺人中都是不可多得的一专多能，人脉极广，业内能量巨大。
    范管居然能上杠三的节目《神口》。
    郑六如的嘴巴一下子就尝到嫉妒的滋味。
    果然，跟同伴一对比后，那一事无成的感觉更加强烈，像层叠拥挤的海浪垒砌成一堵高墙，迎头砸下来，砸得他头晕脑胀，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