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这才露出些表情来,眉尾一挑,从席上站了起来。
他这么一站,整个大殿中的内侍们忽然齐齐跪了下去。
他仿佛对此司空见惯,悠悠然走近李先生,随后伸手把花瓶拂在了地上。地上铺着地毯,花瓶并未受损,但那一声十分轻的“咚”,却好像叫人心都紧了。
“本宫倒是不知,有人耍花招都耍到本宫面前了。”他语气平淡,却是叫满殿的内侍顿时伏在了地上。
这一幕叫在场第一次入宫的学子们傻了眼。皇帝可还在上首坐着,这是何人能比天子还有威望?不……不对,全大胤这样有权势之人,当真有一个……
下一刻,皇帝出了声:“……太子,你待如何?”
这个称呼一出,木禾和乌涂尔全都呆住了。
这人,竟然就是大胤举世无双的太子殿下,那位虽然坐着东府位子,实则却如同天子的……太子殿下。
皇帝开了口,太子周身的威压好像去了一些。
两个人一上一下,却是乾坤颠倒。
太子沉默片刻,忽然温声开了口:“哪里有人是真的不好学?本宫倒觉得另有隐情。”
他说着,居然走到了乌涂尔的旁边。那些压着乌涂尔的侍卫自然松了手。
乌涂尔愣愣的看着这位神仙般的人物,下一刻就听见他问。
“你可愿入我门下?”
第5章
此话一出,最按捺不住的居然是木禾。他失声道:“殿下!”
却不想那位李先生脚步快得很,伸手就压在木禾肩头。木禾虽不是武者,却也提弓上马,这内侍按在他肩上的手又稳又狠,居然叫他挣脱不得。也正是这一刻,他的心凉了半截。
与此同时,乌涂尔急忙开口:“我……我愿入太子殿下门下!”
站着的太子闻言忽然一笑,竟比春花还要烂漫:“入本宫门下,自是本宫门生。等宴席毕,跟着李庄来东府吧。”
太子说着,还虚虚扶了乌涂尔一下。不过乌涂尔根本不懂,还是旁边有眼色的内侍将他搀了起来。这内侍正是刚才禀报皇帝礼物有差的那个,此时却看着乌涂尔满面喜色,对着乌涂尔低声道:“还请三殿下还席。”
木禾却被李先生压着起不了身,随后他听太子说道:“为人兄长,不护幼弟,往后多读些书吧。”
太子话毕,李先生的手才松开了。木禾只觉自己脑中天旋地转,一面想着为何乌涂尔能成为太子门生,一面想着为何自己当众被斥责……一口牙差点没被他咬碎了。
他准备许久的谋划叫太子三言两语化解,甚至还让乌涂尔远离了自己的视线……这到底是为什么?!
木禾虽然同样被人引着还席,但心情已然不同,再听那歌舞升平喧闹之声,只觉刺耳非常。他正心烦意乱着,一旁引他还席的小内侍却突然压了嗓子,对他道:“大王子,宴会之后还请留步,有人与您叙话。”
闻言,木禾皱眉:“是谁?”
小内侍却三缄其口,不愿多说了。
万寿节宴会中出了这样的小插曲,最后散席的时候却也无人议论,众人只当是无事发生。木禾将这些一一看在眼中,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东府太子的压迫。
大家心里或许都有顾忌,却唯独有一人晕晕乎乎。木禾瞧着乌涂尔散席之后当真被引到了后殿,心里更是起了怒意和嫉妒,若不是在上京,他能直接提着鞭子去把乌涂尔那张愚钝的脸扇成八块!
“大王子,回神。”有人在木禾出了声。
木禾回头,看到了太子身边的李姓内侍。刚刚被这人压在肩头的感觉至今没有消退,木禾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强撑道:“原来是李公公,不知您有何事?莫非是太子殿下……”
李庄摆了摆手道:“我还不是太监,不过一少监尔。大王子折煞我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大王子好学,也才思敏捷。太子殿下翻了您策论,觉得是几位学子中最好。不过……您怎么在幼弟的事情上,就出了乱子?”
木禾不知他说得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心中一跳:“李少监这话——”
李庄打断了他:“我劝三王子回去读书,不想他却被您打了出来。再说那花瓶,如此好看却被暴殄天物。”说到这里,李庄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我劝大王子收敛心神,回书院好生读些圣贤书,莫要叫手下人出言不逊,还将腌臜东西犯到太子殿下面前!”
李庄说完,径直冷漠走开。独留下出了一身冷汗的木禾。
也是,谁能无缘无故就叫乌涂尔去上课,乌涂尔还以此人为仰仗,若他能小心谨慎,必然能知道那个“李先生”就是太子身边的人。而花瓶一事……都是身边信得过的人协助动手,怎么也被太子识破?这上京之中还有什么事能逃得过太子的耳目?!
想通了的木禾匆匆离宫。不过这也都是细枝末节。
乌涂尔自然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一切,他只是被内侍们领着先去洗漱更衣,等完毕后,他才又见到李庄。
他对着相熟之人有些激动:“李先生,多谢李先生救我。”
李庄笑道:“李先生不过化名,我本名李庄,是侍奉殿下的少监。往后三王子唤我本名即可。”
乌涂尔不敢:“那我,那我叫您李少监。”
他畏畏缩缩,李庄倒也没有反感,反而继续说道:“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谁,不会忘记了吧。那日我也是得了殿下之令,才前去劝你上课的。这回你王兄想害你,也是殿下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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