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霞带着一支小队伍第一天夜行军就碰到行进中的日本军队。
到天快亮的时候,她们来到了一条河边。
倪玉霞问冯玉:“y头,是不是走错了?按照原路线,这个地方不应该有河呀!”
说着,她摊开了图纸。
还是在团部看地图的时候,柯团长就画好了她们这次执行任务的路线图。
“妈,我去问问老乡吧?”冯玉对倪玉霞已经叫习惯了,不是一时三刻就改得了口的。
“我和你同去。”章文生自告奋勇道。
“去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倪玉霞叮嘱。
俩人来到一个村庄,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立时出来一位大嫂。
大嫂问:“你们有事吗?”
俩人齐声问:“大嫂,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那条河又叫什么河呢?”
大嫂在朦胧的曙色中看了看他俩,俱都是半大的孩子,于是就回答道:“这个地方叫牌楼,河呢,叫燕湾河。”
“牌楼?燕湾河?”章文生重复着。
“对!”大嫂答。
“谢谢您,大嫂!”冯玉道。
“不客气!”大嫂道。
冯玉又问:“大嫂,你们这里到过日本人吗?”
大嫂盯住他俩看了一会儿,估计是在判明他们的身份。
“到了,怪多的呢!”大嫂答,“河对面的燕湾何家还驻着一大坨呢!”
“噢!谢谢大嫂。”冯玉再次感谢。
俩人别了大嫂,回到倪玉霞的身边,向她汇报了见大嫂的情况。
“燕湾河?牌楼?”倪玉霞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走岔了。”倪玉霞对冯玉和章文生说,“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燕湾何家驻扎日军的大部队?”
“大嫂是这么说的。”冯玉道。
“要是有地图就好了。”倪玉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燕湾河边选了个地方宿了下来。
为了安全,他们不进村庄,反正大好晴天,在野外过白天,不会比屋子里差。
这个地方是个河汊子,有很多的水柳长在河堤上。现在水柳都长出很长很长的条条来了,柳条条婀婀娜娜,像一块块布帘子遮住了河身。
倪玉霞选的是一块干燥的河堤,供休憩之用正合适。几个年轻人一看,忒喜欢,认为大姐太有眼光和品位了。
这里离大道和村庄都很远,是个僻静的所在。但是呢,又便于观察,不管往那个方向看去,都一目了然。
还有就是,如果走下去,去到河沿,清凌凌的河水触手可掬,渴了,伸出手即可获得,简直是一种享受。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倪玉霞对范西曼说:“小范同志,你和你的伙伴们由冯玉同志带着,就呆在此处,我和文生去买点吃的。”
范西曼答应着,看了阳韩和王建明常梓萱一眼。
三人也正在看她。
范西曼就说:“大姐,如果有什么行动的话,请一定要带上我们。”
“想什么呢?我们是一个整体,有什么行动大家一起来。”倪玉霞严肃地说。
范西曼就不作声了。
倪玉霞和章文生沿着河堤走上了大道。按照大嫂指示的方向,他们往燕湾何家走。
沿途春意盎然,春风在河湾里跑来跑去,恣意妄为。
可是大道上却不见一个人影,现在正是农桑繁忙季节,田畴里也不见一个人影。
但这种反常情况是显而易见的,它与日本人有关。日本人一来,老百姓“跑反”1走了。像大嫂那种待在家的人并不多的。
他们顺着大道一直往前走。走了上十里路,才见一片乌鸦鸦的屋子横在天空之下。
这片屋子建在对岸河边。有一座石桥连接河的两岸。那是座三洞拱形石桥。
渐渐地走近了,才见石桥上设有日军哨卡,不过人数不多,只有两个哨兵。
走近前去,哨兵拦住,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问道:
“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的,这个镇子上人,从娘家回来。”倪玉霞连说带比划。
哨兵问章文生:“他的什么的干活?”
“哦,他是我儿子,跟我到他姥姥家。”倪玉霞说。
原来他们又改了妆,恢复母子的打扮。
哨兵没再说什么,收起枪来,头一摆,说:“过去。”
俩人进了镇子。
这是一个很大的镇子,叫何家镇,有条十字街,临街有很多店铺。
俩人看去,这些店铺名称很特别,都是以姓辅以数字命名。比如“何老三杂货铺”、“何老五茶铺”、“何十八铁匠铺”、甚至还看到“何卅木材铺”。
进了镇子,走过一家家店铺,来到十字街口,这里变得明显地热闹起来,除了店铺,竟然还有摆地摊的。
倪玉霞问一老板:“掌柜的,路上并没什么行人,何以街面上这么热闹?”
老板见她是位五十多岁年纪的大婶,就回答她:“日本人闹的!日本人一来,老百姓都跑光了。我们何家镇很特别,店铺多,跑了一半,留下一半,而留下来的多是照看铺子。”
“哦!……”倪玉霞点着头。
老板是个健谈的人。也许几天的封锁,老板一直没找着人说话,如今见有对象,就“叨叨叨”地说起来了。
“日本人一来,大家伙都躲到屋子里,不敢出去。后来日本人找了我的三叔公,他是族长,要我们出来做买卖,恢复正常秩序。”老板说。
老板又问倪玉霞:“这位大嫂,何家镇三千人烟,大是大,但你不是这里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到镇上来做什么呢?”
倪玉霞说:“大兄弟,我是西边牌楼人,我儿子肚子疼,我想带他到镇上的诊所看看。”
“哦,看病的呀!”老板明白了,于是热心地说,“何二十正在家,你顺着北街往前走,九十九步地方是他的诊所。”
倪玉霞装出很感激的样子说:“大兄弟,谢谢你啦!”说着就离了十字路口。
“慢着!”那老板又叫住她。
倪玉霞停住脚,回首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老板高声告诉她:“大嫂,忘了告诉你,你去何二十诊所看病,看完就回去,不要再往北走了。”
倪玉霞一听,更加迷茫:“为啥?大兄弟。”
老板声音放小了许多:“那里的宗祠里驻有日本兵,还有当大官的。”
这才是倪玉霞想要知道的消息。
“知道了!谢谢大兄弟!”倪玉霞由衷地说。
倪玉霞带着章文生往北街走。
走不多远,她停下脚步。
“怎么啦?妈。”章文生知道出了变故。
倪玉霞并不回答,而是奔了一个烧饼铺。
她对跟在身后的章文生说:“文生,那边有个算命的瞎子,你去算一卦,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瞎了。”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么?”章文生疑惑地说。
“有没有关系你算了再说。”倪玉霞说,“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说着,她拣了一个座位坐下来。
章文生就去了。
不过抽一袋烟的功夫,章文生回来了。
“咋样?”倪玉霞急着问。
“他是不是真瞎子我不敢肯定,反正那眼睛是眍?进去的。”章文生说。
“还有呢?”倪玉霞又问。
“我看到他褡裢上有个‘蒋’字。”章文生又说。
“他叫蒋有礼。”倪玉霞说。
章文生惊问:“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他?”
倪玉霞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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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跑反:旧时指为躲避兵乱或匪患而逃往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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