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皋心中的惊诧去了不少,因为他代表者潜邸旧臣,世子越忌惮朝中旧臣,就会越倚重他们这些王府旧属。
袁宗皋进士出身,在朝中不得志才被指派为王府长吏,有发配的性质。只是他没有自暴自弃,辅佐兴献王将藩地治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世子得承皇统,虽带了王府扈从一百多人,可品官有数,真正能有的没有几个。毕竟,就算殿下有心提拔王府老人,也不能将白身直接提拔成高品级官。
只有袁宗皋身上是正三品,提拔一下就是部堂,能在朝堂上说话。
倒不是他贪恋权势,而是身为读书人,胸中都曾有治国抱负。正德一朝,权阉干政,政治黑暗,若是他用着年迈之躯,为世子荡清这黑暗政局,也不算白出仕一遭。
老爷子这么一想,身上也有了干劲,从车上下去时,眉眼间都带了几分欢喜。
落在旁人眼中,不免猜测一番,莫非那个王二郎是个天才少年,入了袁宗皋的眼?
马车里,世子在沉思,道痴手中翻书,心中却叫苦。
莫非皇家人狐疑是本性,世子现下明显是“草木皆兵”。
现下还罢,怀疑的都是外人,身边人还相信。要是继续下去,身边人也信不着,真要成孤家寡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千里迢迢抵良乡
进京的行程已过大半,世子觉得道痴反应异常,越来越古怪,京城跑神不说,还经常偷偷叹气。对于同他一起翻阅史料之类的事,也有些不专心。
世子看了两日,终于忍不住问道:“二郎,你这是怎么了?像是有了心事?”
道痴有些不自在道:“没有别的心事,只是有些想安陆。”
世子闻言,跟着愣住。
他也不过是从未离开过安陆的半大少年,在经过最初的惶恐与兴奋后,道痴成功地勾起他的“思乡之情”。
当晚在驻地下马车时,世子望向西南方向,伫立许久。
在与道痴的对话中,世子也不再全心只想着如何应对京中权臣与太后,话中开始提及王妃与两位郡主,还有陆松与范氏一家人。
他话里话外提及最多的人,除了王妃,就是范氏。这两人一个是生恩,一个是养恩,听起来在世子子心中分量相差无几。
道痴除了做听众,也开始说起自己的事。
西山寺中教导他为人处事的老和尚,照看他长大的王老爹,还有下山后视他为骨肉的王宁氏与顺娘,以及去年腊月才始见的两位刘大舅与崔小舅。
还有性格爽利的容娘与为人赤诚的王三郎。
说起这些,他心中也觉得幸运。
下山这三年,江南连续三年水患,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就是家有良田的,每年的收成也不足。若他没有亲友援手,别说风光嫁了顺娘,就是祖孙几个的生活也有问题。
尽管有西山寺在,其他人的援手只是锦上添花。可要是没有其他人名正言顺的援手,西山寺那些银子也不好拿不出花销。
世子心里担惊受怕的半月,听道痴提及这些温馨情景,精神也跟着放松下来。
不过,上位者特有的狐疑,使得他又开始怀疑起来。
看着道痴面上带笑,似有缅怀,世子只觉得刺眼,皱眉道:“二郎太单纯。这世上固然有真正的关爱,也有各种利益驱使下的虚情假意。那王家大小姐与王三郎,都是杨氏所出,其母尚不能容你,他们哪里能生出真心?还有你那两个舅父,即便离乡多年,若是有心探查,当早知晓你的消息。不闻不问十数年,一点小恩小惠就想要得个便宜外甥,看的不过是你中了秀才,又是本王的伴读,还有个位居三品的生父,他们说不定有依仗你的地方。”
其实,他心里对于道痴名义上的祖母与姐姐也不以为然。
道痴本是富贵人家庶子,过继到寒门。即便身上只带了生母的嫁妆,可也比原来那点家底要厚的多。这出过继,道痴丝毫不占便宜不说,反而吃亏太多,无门荫照拂,还要背负起嫁姊与供奉长辈的负担。那两位即便关爱道痴,也是应当的,因为道痴是支撑门户之人。即便过继的不是道痴,是其他族人,她们身为妇孺,也只能用心笼络。
道痴听了这一番话,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或许这些人待他多少有些其他想法,可不乏也有真心再里头。他自己并没有百分百地真心下去,自然也就不苛求他人。他只是看着好的。
世子的看法,太犀利、太负面。
他望向世子,真心有些不解。
换做其他王府大宅,或许会有阴私与勾心斗角之类,小孩子的成长的环境黑暗些。可兴王府这里,兴王是始封王,兴王后宅又简单的同寻常富户家似的,一妻一妾与几个没名分的通房。
王妃一支独大,王夫人温顺安分,几个通房悄无声息。
王府的小一辈,除了已故二郡主之外,其他都是王妃嫡出。世子落地时,大王子夭折多年,他是王爷与王妃千盼万盼来的孩子。
如此娇生惯养养大的世子,怎么心里就这样阴沉。
看着道痴的懵懂,世子正色道:“你打小养在山中,对于世情所知太少,即便有些见识,都是书本中得来的。人心复杂,有时难以书之笔端。你以后慢慢就晓得了,你性情谨慎,鲜少为外物外人所动,真正能触动你的只有你认可的亲朋。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小心,因为越是亲近之人越是知晓你的短处,会比外人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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