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听了,羞涩一笑,恍若春光之中精美的工笔画,疏疏描绘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林惊羽走过的地方不少,但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却能遇到这般绝色,当真从未想过。
他情不自禁地探出手,手指鬼使神差地掠过女孩子耳边碎发,她身子一动却没有躲开,林惊羽小心翼翼地将那碎发整理好,柔声笑道:“这样看着整齐些。”
“你是嫌弃我邋遢?”她柔柔地问他。
“怎么会。”
女孩子闻言,看向他,目光仍然落在他的脸上,心有余悸:“那我现在把东西给你,你会不会还被人欺负?”
“不会,我偷偷送进去,不让他们看见,一定小心。”
星落思忖片刻说:“你也不往脸上抹些药,这样肿着叫人看见会被笑话。”
林惊羽手指碰了一下,耸了一下肩膀不甚在意:“很快就消肿了。”
“你是官差,还是得注意脸面形象。”她想了想说,“我们家有药膏,你要不要?”
“姑娘若肯给,我当然要。”林惊羽语带双关,星落却未曾听出。
“那我回去拿来。”
林惊羽却道:“我和你一起去,这样就不麻烦你折返跑了。”
星落迟疑说:“可是,我没有和嫂子说你会来,她可能……”
“无妨,我在窗外面等着你,小声些,不与你嫂子知道。”林惊羽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倒好像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星落便答应了。
一路行来,他随着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两人为避人耳目走了偏远的道路,虽然多花了点时间,但林惊羽很是享受小姑娘地娇声软语,脑子里浮想联翩,不知道过些日子骗到手在床上宽衣解带的时候也是这样娇婉柔美吗?
回到家中,漆黑一片,嫂子没有发觉自己偷偷溜出去。
星落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内,方要点燃烛火,却听得窗户响了一下,林惊羽身姿矫健地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星落吓了一跳,男子一把捂住她的唇“嘘”了一声,轻轻道:“别怕,是我。”
她稳了稳心神,虽然对他没有丝毫的戒备,但是闺房内出现一个男人,还是有些不妥,林惊羽放下手,另外一只手缓缓摊开,里面莹莹点点的光泽闪现,星落不由莞尔,惊喜地说:“你从哪里捉来的?”
“草丛里。”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将那几个萤火虫放在她的掌心,“瞧见了就想着给你,所以冒昧地翻了窗子。”
她拨弄着,笑得甜美柔情。
林惊羽本来不过是博取点好感,如今真得见她展颜,心里也跟着湿润起来,那种情绪倒是第一次体会。
星落看了一会儿,将萤火虫沿着窗户纷纷放出去,微弱的光芒恍若游丝慢慢消失不见。
林惊羽从旁问道:“怎么不留下?”
她莞尔,柔声道:“自由自在得才好,人和小动物都一样。”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并不是那种草药的味道,反倒是清浅的花香气,和她身上的味道很香。
她给他看:“这个治疗跌打损伤都很有效。”
林惊羽用手指挑了一点问:“是从哪个医馆买来的?”
她停了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做的。”
“你懂医术?”
她羞涩地点点头:“一点点。以前和一位先生学过些皮毛。”
林惊羽推辞几句,忽然说:“我手指笨拙,你愿不愿意帮忙帮我抹上药膏?”
这话有些唐突,毕竟男女设防,可他现在已经突兀地出现在一个姑娘地闺房之中,不得不想方设法再进一步。
反正势必要把这个女孩儿收入囊中,唐突一些又有什么呢?
再说,如此做正好试探一下这姑娘的底线和对自己的感觉。
星落脸上绯红,低着头也不说话,林惊羽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愿意?是不是我吓着你了?我只是……”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倒是红着脸嗫嚅着:“你是不是对别的女孩子也这样热情好心?”
“我认识的女孩子也没几个。”林惊羽厚着脸皮开口。
星落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她的眼睛那样干净无暇,林惊羽心底竟然莫名地泛着心虚。
星落迟疑了一下说:“真的吗?”
林惊羽咳了一声,掩饰着尴尬,背过身去道:“自然。”
星落默然说:“你别骗我,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林惊羽从善如流:“我绝对没骗你。你相信我。我对你……”他故意顿了顿,语气里略带了点惆怅道:“我知道,我也就不过是个狱卒,你哥哥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的夫子,他若是出来了,一定能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我算什么,柳絮浮萍罢了。”
“狱卒怎么了,狱卒也挺好啊。”星落凛然说,“官不在大小,你若是有心上游,总有办法,再说朝廷里多少忠臣不也是从地方上的小小官吏做起的,林大哥何必妄自菲薄呢?可听得一句话,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她甚少喊他“林大哥”,此时一字一句说来,虽然轻柔,倒是铿锵有力。
林惊羽自幼就没人看得起他,如今听得有个女生这般安慰自己,心中蓦然一动。他转过身望着星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星落示意他坐下,她站定在他面前,借着幽幽的烛火光,挑了一点点药膏轻柔地涂抹在男人的脸上。
他有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眸,让那张略显寡淡的脸上平添一份精神气。
她抿着唇,很是认真,指间是药膏自身带着的凉意,敷在皮肤上,很是清爽。
林惊羽望着她姣美的容颜,眼底不知不觉竟是自己未曾发觉的柔情,嘴上那些油腔滑调也说不出口,只等着她为自己上完药,远离了他,他才稍稍回过神。
“谢谢你。”他由衷地说着。
星落莞尔:“没事。”还是把药膏交到他手中:“那些犯人们肯定有凶狠得,你小心些。”
林惊羽收下了,并没有再逗留太久,翻了窗子离去了。
他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回眸望向小小轩窗,烛光在窗纸上映出一道美丽的剪影,女孩子站在窗前,似乎也在观望着自己。
他笑笑,招了招手离开了。
星落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伪装一个单纯无知的女孩儿并不难,但是要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不露出马脚还是有些困难,她必须小心翼翼得。
林惊羽这人几乎没有心,只能顺着他的心性来称赞鼓励,告知他自己也是支持他想成为人上人的想法,这样时间久了,林惊羽自然也就待她有那么几分真心。
不需要很多,几分便好。
自此之后林惊羽时常夜里光顾星落的闺房,但也只是说说话,又或者收下她要给堂哥的东西。
林惊羽倒是极有耐心,一点点渗透到女孩子的生活中去。
偶尔出其不意,拨动少女心弦。
他今日买了一只碧玉钗想要送给她,她平素没什么装饰,很是素净,他便选了一只和她气质相当的钗递过去。
星落摆了摆手,红了脸说:“这可不行,这是私相授受,嫂子要是知道了,会骂我的。”
“我们私下里见了这么多次,还在乎这个吗?”林惊羽强迫她收下,星落拿在手中,咬着唇瓣还是犹豫不决。
林惊羽眼珠一转,转了话题说:“我今儿听说一件事,陈夫子的案子可能有着落了。”
“是嘛?那个诬陷我哥哥盗墓的人找到了吗?”一听到哥哥的消息,她便也忘了这钗。
林惊羽连忙说:“倒不是这个,听说县里要来一位淄州府的要员,亲自审理此案,到时候一定能还陈夫子清白。”
星落心中七上八下得,犹豫了一下,着急地握住了林惊羽的手问:“林大哥,我是真的想要见一面我哥哥,你能不能明天找辆车送我去县衙一趟?”
这些都是林惊羽凭空捏造,但是淄州府要派人过来倒是真得。
他犹疑片刻说:“这样吧,我再回去打探打探,有了眉目,我立刻陪你去。你再等几日。”
星落见他如此郑重,心中对他早已经十分信赖,只得点点头。
林惊羽打道回府,牢里面传来犯人们受刑的哀嚎声,他早已经麻木不仁,瞥了一眼那个奄奄一息的犯人,当下和牢头说道:“吕哥,府里面真得派人来了?”
“可不是,陈月白那个硬骨头就是不肯认,嘴上一直嚷嚷着县衙与奸商勾结,沆瀣一气,欺压良民。他还认识府里面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不,淄州府大人都听说了,要亲自来了解调查。”吕哥拍了拍林惊羽的肩膀,哼了一声摇摇头道,“你去看看,县太爷急得都要跳江了。”
“陈月白这案子很简单,干脆放了他,好吃好喝招待几日,让他闭上嘴不就是了?”
“你说的简单,平常人也就罢了,陈月白那是个老顽固,就算放出去了,你能保证他就守口如瓶?我看他肯定跋山涉水告御状去。到时候老爷还是骑虎难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也是难啊。”
林惊羽听了片刻,计上心来。
第二日,林惊羽寻了个由头前往县衙参见县太爷。
县太爷正在为了陈月白的案子发愁,盗墓不承认、强抢民女也不承认、逼死良民更不承认,这个王八蛋的硬骨头,昨天县爷和他和和气气地道了歉,拿了酒肉,想要放他出去,他还不肯走,非等着府里面大人亲自到访申冤,说是一定要让他们这些狗官付出代价,申诉清白。
县太爷手里面要是有一把刀,当场就要把这迂腐的陈夫子千刀万剐了。
此时忽听得林惊羽前来,县爷便让人传来进入内堂。
林惊羽打了个千儿,十分恭谨地给县爷请安,礼数周全,毕恭毕敬,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纰漏,脸上也是讨好妥贴的笑意,县爷瞧了,心里的郁闷散了些,拢了拢折扇说着:“小林来了,你今儿有什么事儿要和我禀报啊?”
林惊羽把牢里不大不小的几件事汇报了,县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并不在意。
林惊羽挑了挑眉,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又道:“还有一件事,小的听说府里面要派人过来专门调查陈月白的案子,小的知道大人烦心,特来为大人排忧解难。”
县爷闻言,上下打量着林惊羽,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上回牢里头有个犯人越狱想要刺杀县爷,还是林惊羽发觉追了回来,县爷气不过,林惊羽当晚就把那犯人折磨至死,旋而还把那犯人家里十七岁的幼女强押给了县爷。
县爷因此对这黑心肠的小子印象还不错,不过这件事他说能有法子,他还是有些不信:“你说说看,要怎么弄?”
林惊羽赔笑说:“事已至此,人肯定是不能放走。”
“不放走,府里面大人到了,他嚷着冤枉,那我们岂不是都要下狱?”
“若是能安一个模棱两可却又不容置疑的、就连府里面的大人都不敢轻易定罪的罪名呢?”林惊羽笑道,
县爷愣了一下,迟疑着说:“你的意思是……”
“说他,”林惊羽手中一比,“谋反!”
入夜,林惊羽轻轻拨开窗户,正瞧见星落坐在小几前看书。
他晃身跳入,女孩儿便抬眸看向自己,惊喜地起身迎上来:“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笑笑,身上还带着行色匆匆的风尘:“今日去了县衙一趟,得了点消息便急着想要告诉你。”
星落立刻紧张起来:“我哥哥的案子怎么样了?”
“淄州府内的大人三日后便道,你且宽心,陈夫子肯定能平安无事得。”林惊羽知道她还是想要去见一面堂哥,便说道,“明儿你随我去见见陈夫子吧。你嫂子身体如何?若是能行,一起去。”
星落欣然地开口:“我问问嫂子,明儿我们一早就去。林大哥,谢谢你。”
林惊羽想着白日里刚刚为县爷出谋划策,给陈夫子安了一个一辈子都不能洗清的罪名,可现在,陈月白的妹子却对自己感恩戴德,他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别扭,纠结在一起,身下涌上一阵热意,蓦然对上星落含羞欣喜却又异常真诚澄澈的目光,一时间竟晃得他有些无地自容,只得别过脸,讷讷地说:“不用谢我,陈夫子他……会水落石出得。”
(谁不得不说一句,狗男人,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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