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撑着伞走了很远才回眸望向林惊羽的背影。
林惊羽并不是那种一见惊艳的美少年,只是眉眼相对好看些,唯一迷人的是他总是含着笑意的目光,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原身,说不尽的万种柔情蜜意,却不知背后是满肚子阴谋算计。
男人心里想什么原身当年看不清,自己现在却清晰明了。
当原身再时空中寻找到自己的时候,那样了无生气的一个姑娘,哀怨地看着自己。她的一生就是被玩弄然后被抛弃,最后死在了最下等的娼馆,尸体扔在乱葬岗,无人在意。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牺牲可以换来哥哥嫂子的平安,却不料,她交出真心的男人早就把哥嫂赶尽杀绝。
而这个人就是林惊羽。
林惊羽出身穷苦,从小到大一直立志出人头地,总算混到了监狱里面担任个微不足道的狱卒,可并不安于此。
他在这里四处寻找门路想要去往帝都,而在这无聊的时光中撞上了陈月白的案子。
陈月白本来就是个最普通的教书先生,但是威望颇高,小有名气。
没成想他的好友经商失败,又因为赌博累身债务,不禁恳求陈月白帮忙,指导自己寻找从前的墓穴,盗得一些文物变卖。
陈月白性子固执,坚决不肯,屡屡说教,劝他戒掉赌瘾。
朋友恼羞成怒,赌债又催得紧,盗了一次墓还空手而归,他担心陈月白那个正直古板的脾气万一六亲不认地把自己告发了怎么办,恰好临近县城的县太爷的儿子强抢民女还背上了两条人命,正愁找不到人背黑锅,朋友索性先下手为强,与官员私下勾结,诬陷陈月白盗墓吞财下狱,没过多久又转到了临近的县城监狱中,一番拷打,奄奄一息。
可陈月白是个硬骨头,在牢里不停喊着官商勾结,死都不肯认罪。
朝廷重文轻武,又不能随意对这备受尊崇的夫子用刑,差点惊动了淄州府,气得县太爷恨不得亲手掐死陈月白。
林惊羽对这等小案子根本看不上眼,得过且过也不在意,没成想陈月白居然有个貌美如花、堪比仙女的妹妹,还是那样羞怯怯的小家碧玉。
林惊羽甚是心痒难耐,稍稍使了手段再加上自己长相周正,很快就让少女对他有了好感,诱哄着发誓会帮她哥哥翻案,一番山盟海誓、表白心迹,哄骗了少女交付了身心。
而他所谓的法子就是带着星落去往帝都,寻找自己的远房表哥锦衣卫指挥佥事程宣。
星落自己备好的银子都交给了林惊羽保管,却没想到,林惊羽告诉她程宣此人贪财好色,看中了星落,若是星落肯做了程宣的后院小妾,程宣就能帮她翻案。
星落单纯无知,林惊羽一番开导劝慰,又承诺自己一定想办法寻机会带星落离开,到时候明媒正娶做自己的妻子,星落终究含泪答应。
而林惊羽扭头就把这个女人彻底忘到了脑后,也就是在锦衣卫当差的时日,遇到了女扮男装的穿越而来的女主关展眉。
对于林惊羽来说,关展眉那些现代人的奇思妙想还有特立独行的行事作风令他耳目一新,尤其是关展眉善解人意,林惊羽的心思她都能在第一时间开导劝慰,这让野心勃勃的林惊羽慢慢得爱上了这个女生。
后来还为了他洗心革面,死在了歹人手中。星落觉得这真是异想天开,林惊羽这种狼心狗肺、胆大心黑的人是绝对不能焕然一新得,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惊羽真的能为一个女人痛改前非?
真是可笑。
星落细细想了想,估计是那位穿越女有着什么金手指这样的特异功能,才能点化了这种无耻卑鄙小人。
目前在这个山村里还遇不到女主,星落暂时不予理会,只专心对付林惊羽便是。
星落冒着雨回到家里,嫂子见她拿了伞奇道:“这伞是谁给你的?”
星落闻言,羞涩一笑,小声说:“是那位官爷给的。他见我没有带伞,就先借给我了。”
嫂子端详着小姑子的神色,心思无端一沉,劝道:“那明儿就赶紧还给人家。”
长嫂如母,星落闻言立刻点点头,回屋换衣服去了。
倒是嫂子坐在厅堂里叹了口气。
那伞也不是什么名贵好物,伞柄上面有些小小的毛刺儿,扎在手心里还有些疼。
星落夜里取出棉布,撕成布条,一点一点缠在伞柄上面,然后扎扎实实得缝好固定,试了试,比之前好多了。
嫂子见她欢欢喜喜地拿了东西又要去河边,不由唤住她提醒道:“你一个姑娘家,太频繁去和那位官爷见面也不好。小心叫人说三道四。”
星落轻声说:“我就是去把伞还给他,然后就回来,绝对不会耽误。”
嫂子见她迫切的神色到底还是答应了。
星落来到河边时,林惊羽又提前在那里等她。
星落将伞递过去婉声道谢,然后就要走,林惊羽可不想这么快就放她回去,连忙道:“姑娘,我有关于你堂哥的情况要和你说。”
星落立刻停住,转过身眼巴巴地望着他。
林惊羽资历浅,就算有了情况旁人也不会和他说,此时也不过就是想多和星落待一会儿,便随意寻了个借口说道:“你堂哥这案子还有内情,一时半会儿怕是放不出来了。”
“内情?还能有什么内情?”星落问他。
林惊羽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故意蹙眉哀叹说:“怕是涉及到朝廷。”
星落身子一僵,他们这穷乡僻壤地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涉及到朝廷?堂哥不过就是一介教书先生,和朝廷素无瓜葛。
“可堂哥……堂哥他什么都没有做啊……”星落惶然无措,双手急急地握住他的手臂,眼圈顿时就红了。
林惊羽凝睇着那双素白的手,脑子里面只想着如何用来握住自己的肉棒撸管,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压在这海棠花树下一番肏干。
星落没等到他的回应,见他只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手,连忙缩了回去,原本雪白的面孔凭空添了几抹绯红。
林惊羽回过神,莞尔说:“姑娘先别着急,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准过几日衙门里翻了案,陈夫子就安全回去了。”
他又露出挣扎的神色,星落静静望着他,满目焦急。
他装够了才道:“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等是不允许和家属说的,我只把这件事和你说了。姑娘回去就先莫要告知令嫂,一是属于秘闻,二是在下也担心令嫂做出过激的事情反倒让案子突生波澜。”
星落连忙重重点头,原身素来单纯无知,被林惊羽吓唬了一顿早已经六神无主,眼前的男人仿佛成了唯一的救星,只期盼着他能为家人做主。
林惊羽宽慰说:“你放心,再有任何事情我一定立刻通知姑娘。”
星落沉吟片刻说:“我想见一面哥哥。”
“陈夫子现在是要犯,要得到衙门批准的确有些难……”
若是成了要犯,就连探监送东西都会非常艰难,林惊羽可不想丢掉和星落见面的机会,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又说:“白日里我们见面确实过于招摇,姑娘若是愿意,以后每晚我也会来这里等你,你若需要送给陈夫子东西,我想办法蒙混过去帮你转交。只是,就怕您家嫂子不同意你我私下里见面。”
星落忙说:“我可以偷偷出来的。我不会和嫂子说。”
林惊羽暗地舒了口气,面带笑意又和她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去。
林惊羽回到住处,简陋的房间几乎没什么东西,他仰躺在床面看着那柄被自己举高的伞,仿佛还能感觉到女孩子温暖的气息,心底更是酥痒难耐,好个玲珑娟秀的姑娘,一看就是清纯的雏儿,虽是单纯,但也有了女儿家的风姿绰约,如蘸水桃花的艳丽,越想心里面越是热得厉害,脑子里面都是白花花的肉体相交的场面。
林惊羽眯着眼睛随手将那伞展开,却看到伞柄处不知道何时被人细细密密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带子,原本粗糙的伞柄如今握住再没有从前毛刺扎人的感觉。
他一怔,立时明白是星落所为,伞柄最下方还有她绣得一圈海水牙纹图案,浅蓝色的细线,绣得曼妙精致却又不突兀,只是点缀徒增了一份厚重优雅。
林惊羽细细望着这柄伞,心里忽然间从方才的火热冷却了几分。
一个女孩子的重视令他心里有了一丝动容,毕竟自小到大并没有人真正在意过他,他就像是一条野狗,自给自足拼了命的生存,连活着这两个字都不配。
星落在家中做些家务照顾嫂子,林惊羽不让她说她也就没有告知,毕竟嫂子身体虚弱的很,再有点关于陈月白的风吹草动,嫂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嫂子见她这几日倒没有往外跑,心里也是落下了一块儿石头,只是东西还是要送过去,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瞧着这几日要下雨,你哥哥有风湿,咱们要不要送一些护膝什么的?”
星落一口答应,只是当天午后却没有出门。嫂子询问了几句,星落只道:“那位林爷最近忙,说是要过几天抽空才能与我见面。”
嫂子应下也没再细问,只是叮嘱她一定小心,末了,给了星落一个小小的防身匕首,虽未明说什么,但星落也明白了嫂子的意思,她只是嗫嚅着:“林爷,人挺好的。”
嫂子微笑:“女儿家心思大了留不住,等你哥哥回家,真该给你说个亲事了。”只是转念一想丈夫还不知何时能放出来,心里涌上一丝愁苦。
星落安慰了几句送了嫂子回房间休息,自己等到入夜,悄悄从窗户上翻出去,去了小河边她和林惊羽固定的见面之处。
今日倒是她先来,她无聊而又期盼地踢着石子儿,心里七上八下得,不知道林惊羽是不是忘了和自己的约定,难不成今夜要空守在这里。
好一会儿,就在她几乎以为林惊羽不会来的时候,年轻男子才踏着月色姗姗来迟。他今日没有穿狱卒那种黑底红边的官服,而是寻常的粗布常服,倒显得有几分俊雅。
星落也没见过多少俊秀的男孩子,和林惊羽相处了几次,心底便觉得这男人也是眉清目秀,容不下旁人。
尤其他总是和气地带着笑意,专注地望着自己,令她欣然。
林惊羽走得近了,轻快而又熟稔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含着歉意说:“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今儿有些事,出来晚了。”
“无妨,终归是我麻烦你。”星落婉声说着。抬眸望向他,借着月光,虽不真切还是看到了男人脸上的红色痕迹,明显是被人打过,她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林惊羽抬起手碰了碰,仍是“嘶”了一声,故作轻松地随意扯了个谎:“不小心撞着了。”
“怎么会撞到脸上呢?”星落有些着急,又走近了几步,几乎就要到了他怀中,身上素雅的香气在林惊羽身边浅浅漾着,不由心猿意马,很想趁势把她锁在怀里。
可是女孩子的目光却是单纯若水,她盯着那红色的痕迹,鲜明的五指印还没消下去,蹙眉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林惊羽无奈一笑,只好说:“办错了事情,牢头给了一巴掌。”
星落眉眼垂下:“是因为我哥哥的事情吗?”
林惊羽本想说不是,可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倒不如顺水推舟说是自己为了她才这样,于是假意敷衍了几句,可星落不信,他才叹了口气说:“就是看我偷偷给你堂哥送东西,不合法规,教训了我一顿。不过也没事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是觉得我贪了油水,他无利可分罢了。”
星落浮现愧色,眼圈也跟着红了,小小声地开口:“对不起,是我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算什么。”他本想继续拿腔拿调,可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就是“不麻烦”三个字,说完倒是自己先愣了一下,对上女孩子晶晶亮的眼睛,也不好意思改口,只得讪讪一笑说:“真得,没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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