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方面来说,曹操是一个英雄。当英雄的妻子,是一件很幸苦的事。曹操每次出征,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五六个月,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丁夫人身上。
曹操每次回府,也都是和年轻貌美的小妾厮混,丁夫人分不到一丝一毫的柔情,作为正室,她还必须表现出贤淑大度,善待那些分享她夫君宠爱的女人。
丁夫人没有生过孩子,她将失去生母的曹昂视如己出。唯有曹昂,是她的精神寄托。最近,她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郭嘉从淯水边找回来的曹昂,不是她一手养大的儿子。
丁夫人和曹操,夫妻感情早已破裂,只不过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曹昂差点出事,并且变得熟悉又陌生,让丁夫人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她和曹操吵架,闹和离。
曹操自知理亏,尽量让着夫人,再加上曹昂从中调解,已经有点要和解的迹象。
然而,今天傍晚,丁夫人一时意难平,让侍女去请邹氏。
邹氏进屋后,怯生生地站着,人比花娇。
丁夫人打算搬出家法,狠狠地整治夫君新纳的这位小妾。然而,当她无意间看到邹氏的侧颜,整个人都呆住,过了良久,丁夫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手指都开始发抖。
这一瞬,她心中一直绷着的弦突然断了,径直冲进曹操的书房,又哭又笑,撒泼撕打,说要回娘家。
曹操的衣裳被丁夫人扯破,还挨了一耳光,火冒三丈,吼了一句:“和离就和离。”丁夫人立马向他讨要和离书。
哪怕感情不怎么好,也是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夫老妻,曹操胸口堵得难受,一个仆从都没带,独自在街上乱走。祸不单行,落了满头雪,头风病也发作,曹操不愿意回家面对丁夫人,就敲响了郭府的大门。
敢把他晾在正厅喝茶,半天都不出来迎接的人,估计也只有郭嘉,陛下都不会这样慢腾腾。想到郭嘉什么事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曹操一只手按着太阳穴,暗暗恼怒。
郭嘉的脚步声向来比较轻,很容易识别。曹操回头,就看见郭嘉轻袍缓带,手中提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手炉。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手,修长干净的手指,透着莹白如玉的光泽。施施然走来。
曹操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怒气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头痛都减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感觉。
郭嘉黑亮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只用一根发带稍微固定,长度及腰,散而不乱。大约是没有束发的原因,他看起来不像议事的时候那么神采飞扬,眉目恬淡又柔和,就像是将要去卧榻上安歇。
曹操胡乱抓着冰凉的玉簟:“丁夫人要跟孤和离。”
郭嘉眨眼:“主公,我只是个幕僚,没有夫人,无法感同身受。”
曹操:“……”
郭嘉慵懒地斜倚着几案,悠然地啜了一口茶水:“再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一定要出主意,嘉倒是有一句金玉良言:夫人永远是对的。男子汉大丈夫,主动认个错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夫人乐开怀,脸面不要也罢。”
曹操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在心底无声地发问:如果这个错,是因为爱慕奉孝呢?
他又开始剧烈头疼,身子缩得像个大虾米,双手抱头。
“主公?”郭嘉凑近一些,伸手探了探曹操的前额。
曹操有些局促,他不想让郭嘉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同时又异常渴望得到安抚,甚至在郭嘉收回手之后,怀着矛盾的心情,把额头抵在郭嘉的腰间,掌心涔涔地渗着汗。
铁头曹阿瞒,郭嘉怔了怔,以同情病号的心态,静立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后退:“嘉去请左先生。”
“别走。”曹操扯着郭嘉的衣角不放手。
郭嘉遭遇拉拉扯扯,正尴尬无比的时候,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笑着唤了两声“奉孝”,但见戏璕穿着招摇的华丽女装,耳畔的宝石坠子摇曳生光,一只手搭在门栓上,略微有些意外:“主公也在?”
曹操浑身一震,瞬间放开手中握着的布料,缓缓坐正,惊诧地问:“志才也在?”
第96章
郭嘉的目光落在曹操刻意藏起来、不想让戏志才看见的破衣袖上,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上前几步,堵在门口,干咳道:“志才借书,直接去书房就行。”
戏志才会意,没进屋,就倚在门边,眼波流转:“嗯,奉孝,你案头的那两卷《神异经》,是正在看,还是已经看完了,能借给我吗?”柔和的腔调,带着一种让人猝不及防的魅惑。
郭嘉:“尽管拿去。”
戏志才朝郭嘉抛了一个媚眼,转身离开。
曹操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再刻意遮掩左边的袖口。
郭嘉招招手,唤来一个在廊下侍立的小厮,低声吩咐:“去请左先生来,就说治头风。”又指名点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小侍女:“剪秋,你带针线了没?”别人的腰带上都是系香囊,这个小姑娘比较清奇,喜欢系个针线囊在腰间。郭嘉这是明知故问。
剪秋敛衽行礼,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清脆动听:“禀公子,带了。”
“过来帮个忙。”郭嘉估摸着,他的衣裳对曹操来说太长太窄,肯定不合身,也只能把曹操的破袍子缝补一下,让他先将就着穿回去。
郭嘉畏寒怕冷,府上的炭盆格外多,厅堂中偏热,曹操脱掉外袍,穿着中衣坐在胡凳上一点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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