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想到刘备麾下的那些手元寸铁、还要在两军阵前送死的民夫,心中的天平又向曹操倾斜了一点。大规模的兵团作战,将领个人的武艺根本无法左右胜负。整体实力强,才是真的强。
接下来,去参观国子学。曹操原本打算让郭嘉兼任国子学祭酒(国子学校长),郭嘉自忖并不是为人师表的材料,怕误人子弟,婉拒,推荐荀彧的族兄,荀悦出任国子学祭酒。荀悦还在来许都的路上,这事就暂且搁置下来。
荀彧今日要去拜访韩夫子,说不定会遇见?
郭嘉让陈登换掉官服,扮作普通士子。
作为官办的高等书院,国子学的大门像城楼一样高,几乎遮蔽了天上的太阳。
里边五丈一座广厦,十丈一处亭台,殿宇楼阁参差,花草树木掩映,屋舍宽敞明亮,长廊蜿蜒如带,渠水曲折迂回。环境优美,颇有几分昔日颍川书院的影子。
书院后山还有学子宿舍,一处处小院舍依山而建,东一片,西一片,足足有两百多间屋子,却一点也不显得凌乱,整体布局像一幅八卦图。
最近这段日子,每隔十天,就会有一场国子学秋季招生考试。据说,这是为了庆祝国子学成立,放宽时间限制,让远道而来的人也有机会入学,从明年开始,每年只举办一场招生考试,过期不候。
成千上万的少年郎,聚集在国子学大门外的广场上。围观着贴在木栏上的公告。招生简章、考试范围、录取标准,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公告中。要不是每人每三年只能参加一次入学考试,人还会更多。
这些少年来自五湖四海,家境贫富悬殊,高矮胖瘦各有不同,有的鲜衣华服,有的布衣素履,有的安静,有的喧闹。几个挤在最前排的少年,用南腔北调的奇怪口音,缓缓念着招生简章,听起来有些搞笑。
郭嘉:看来有必要和韩夫子商量一下,再多开一门课,专门教人说洛阳雅言,推广当代的普通话,纠正口音。
他今天没有穿官服,一身样式最简单的书生青衣,手持折扇,和陈登混在一群少年当中,随着人流走进书院。如果一定要郭嘉形容再一次步入书院的感受,只有一个字:挤。
是非常拥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一个倒霉蛋的鞋子被别人踩掉,却只能顺着人流越走越远,想捡回鞋子都办不到。
郭嘉和陈登穿过前院,远离了招生报名处,同时长吁一口气,总算不用再人挤人了。
兴许是翰墨书香的渲染,此中一草一木都透着清幽雅致。
以国子学讲堂为中心,中轴两侧的建筑物是对称的,一共百余间书堂,每一处殿宇正堂的墙壁上,都有一段醒目的文字。
文华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先贤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藏书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
明经堂中,十几少年分坐两边,为《老子》中的“抱怨以德”,和《论语》中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哪个更合理,争论不休。辩论会很快上升到道家和儒家的分歧,竟然有两个少年郎当场打起来,拳拳到肉。
郭嘉眯着眼笑:辩论的口才不怎么样,动手的能力强也是优点,好歹打架不吃亏,年少真好。
他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
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郭嘉:谁这么不靠谱?在书院里唱这种男女私会的定情诗,不怕带坏青少年吗?不过《诗三百》中类似的内容有不少,五六岁的孩童,启蒙时就开始诵诗。这年头,不讲究那些,十五六岁就嫁娶的人也常见。
郭嘉拽着陈登,去寻找歌声的源头。
远远地望见韩夫子,以及夫子手中粗长的木杖,郭嘉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开溜。
韩平韩夫子一眼就认出郭嘉,冲他招手:“奉孝,过来。”
郭嘉: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荀彧、荀攸、戏璕、赵俨、繁钦、胡昭、司马懿都在。
他对韩夫子身旁的荀彧眨一眨眼,慢吞吞地走上前行礼:“韩先生,这位是下邳陈登,字元龙,来书院参观。”
众人一番寒暄见礼之后,韩夫子对侍立在身后的繁钦说:“休伯(繁钦字),你这首定情诗是极好的,为何不继续唱下去?”
诗歌,原本就是用来唱的。繁钦擅长写诗,但他嗓音沙哑,不太好意思当众歌唱,今天被韩夫子赶鸭子上架,可把他难为坏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的手指都开始发抖,一句也唱不下去。
繁钦硬着头皮拿出诗稿,环顾围观的人群:“可有擅歌之人?”
韩夫子扯住郭嘉:“奉孝,你来。”不作第二人想。
“好的,文若一起啊。”郭嘉:无论有多少人,老夫子总能从人群中一把将我揪出来,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原理?抓苦力敢不敢换一个人?
荀彧被点名,温文尔雅地走上前,向一个围观的小小少年借来一把七弦琴。
只是最普通的、毫无装饰的琴,到了荀彧的手中,试音调弦之后,发出了足以磨洗凡心的绝美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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