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卞夫人、环夫人等都在旁边守着,轮流侍疾。
曹操身体不舒服,脾气就格外暴躁,看着那些医工的眼神已经十分不善。时下行医行商的人都是贱籍,汉律甚至明确规定:良贱不通婚。这些医工要是治不了曹操的病,直接被撵出去都算运气好。
碰巧有一位在场的医工,不但是个庸医,还不是一般的迷信鬼神之说,他认为曹操这病是风邪入体,还建议如果吃药没效果,不如请个方士来家中驱邪,或者请个道人,施舍一碗符水喝下去试一试。
曹操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感到头痛欲裂。他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火气,大吼一嗓子“庸医”,让护卫把这医工押下去,先打上三十大板,再轰出州牧府。
这位医工不服气,被两个护卫拖着往门外走,还用脚勾住门槛,伸长脖子大喊:“曹使君,在下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叫郭奉孝来,他会法术,你这头疼他能治!”
曹操都气乐了,冷笑:“奉孝几时学得法术?瞎编乱造,给孤拖下去,重重地打!”
这医工的脾气很倔强,继续嚷嚷:“使君试都没有试,凭什么说我瞎编?我不服。”
这时,一个老医工站出来,再三对自己医术不精表达歉意,还替这位马上就要被打板子的倒霉蛋求情,也建议曹操去请一位方士,他说:“濮阳城新来了一位左方士,见多识广,还精通岐黄之术,或许能够对使君有所帮助。”
丁夫人立即追问,在哪里能请到那位左方士。
老医工:“听说左先生行踪不定,不过他是郭奉孝府上的客卿,或许就住在郭府。”
曹操沉默片刻,让侍从带上礼物,去请郭嘉和他府上的门客左先生。
郭嘉一脸懵逼,跟着左俭登上马车,压低声音问:“左先生,你确定,我也被邀请去给曹使君治病?”他会治个鬼!
左俭翻了一个大白眼,没理他。
郭嘉:左先生这脾气,我跟着去也好,别回头硬按着曹操给人家扎针,被暴怒的曹操一刀砍了,那多冤枉。
一进屋,迎面扑来一股药味,郭嘉在梨花木小几边坐下,看着左俭粗暴地给曹操诊断,心中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只见左俭把曹操放平,扒拉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曹操的脸已经黑了,额头上青筋隐现。
左俭丝毫不觉,从药箱里翻出一支小木筒,对着曹操的鼻孔比划了一下,发现大小对不上,干脆取一张黄纸,把小木筒里面的粉末倒在黄纸上,卷成细细的纸筒子,直接插在曹操的鼻孔中,低头一吹……
看曹操的神色,估计立刻宰了左俭的心都有了,一代奸雄被左方士按在卧榻上,往鼻孔中吹药,挣扎不起,双手握拳,声音都变调了:“来人……”
郭嘉上前,一把捂住曹操的嘴,干咳:“先别说话,影响药效。”
过了片刻,左俭又吹一口,麻利地抽出纸筒子,松开曹操,问:“感觉好些了吗?”
曹操这时才发现: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刚才气得半死,没注意到。他缓缓起身,一揖到地,说:“多谢左先生。”
左俭:“你这是头风病,脑中有淤肿阻碍,有好几年了,要是痛得厉害,可以往鼻孔里吹少许硝石粉末,暂时止痛,若想要彻底治愈,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曹操这时已经有点适应左俭的行事风格,笑呵呵地请左俭上座。
左俭迟疑了一下,又说:“听闻神医华佗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或许他能治。”
第70章
其实曹操这头风,要是两三年前就找到左俭,还是能治的。
现在么,有些太迟了。如果以金针疏通曹操脑部的肿毒,或许有点效果,但脑部是人体的要害,治疗过程一定会非常危险,左俭只有三成的把握能让病情好转,还有七成的可能,当场就把曹操给治成傻子,或者治成瘫痪。
考虑到曹操这病不算什么急症,好好保养也不会经常发作,再混上三十年问题不大,左俭就没说出这种危险的治疗方法,犯不着让曹操冒这么大的风险。
左俭故意提起神医华佗,算是一个脱身之计。反正华佗行踪不定,没那么容易请得到。只要再过上一段时间,曹操的心态渐渐放平,接受这个病难以治愈的事实,就不会再迁怒于医工。
曹操失望过后,又燃起希望。紧接着,他听说华佗是一位游医,居无定所,想找华伦的人有一大堆,能找到他的却没几个,于是不敢抱太大希望,颓然说:“奉孝,难得闲暇,陪孤对奕一局可好?”
他在病中,不止气色不好,刚才还痛出一脑门冷汗,鬓发也有些粘腻,整个人都黯淡了几分。
郭嘉难得心软:“嘉饶主公一子?”就让主公在棋盘上赢一回。
曹操横了郭嘉一眼:“孤病着,当然要饶一子。”
两个小厮铺上竹簟,抬来一张长几,摆上茶水、点心、棋枰(棋盘)等物。
轩窗外,雪落无声。原木棋枰上,一圈圈或疏或密的年轮,昭示着它曾经是怎样一棵参天大树的一部分。那些或宁静或喧闹的岁月,最终都凝成细腻含蓄的纹理,供人赏玩。
对面的年轻士子闲闲地拈着棋子,从容谈笑,曹操沉浸在黑白子之间,倒暂时忘了烦心事。
相识几年,还是头一回在棋局上战胜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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