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 月是故乡明（七）

    不知是空间站内部光线不足的问题还是故意营造烟雨蒙蒙的凄怆，从杨雷的位置上看去，小湖上总像蒙着一层轻沙般地朦胧，他不由地暗暗嘀咕这景色也人造得太过份了些。
    说到风景还是昙花一现才称得上境界，这样迷离的景色虽然不差，可天天面对的话只能让人觉得混身湿嗒嗒地难受，天然与人造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几级台阶能够形容的。
    梁远翔突然伸出一根食指堵住耳朵，说了起抱歉走开两步，似乎在倾听什么的样子。
    杨雷先是不明所以，接着便意识到他是在接电话。
    或许是由于环境的影响，杨雷忽然间感慨万端：手机曾经是人类通讯方式的革命，时至今日，不同的人类分支正以不同的方式继承着曾经相同的文化传承。
    “什么事？”梁远翔的语气还是很有威严地。可接下来说突然间变了味，极其惊诧地吼了出来，“什么！不可能！”
    说着眼神直接转向了传送间，杨雷等人被他的声音吸引，一齐盯住了传送间出口。张良却对梁主任的话里透出的意思提高了警惕，悄悄地打了个手势，几名战士会意地确认了命令，他头盔内置的单兵雷达上表示自己人的绿色光点蓝光一闪，几个人已经从不同的方向隐隐包围了跳跃间，枪口似是无意识地对准了那里。
    杨雷嘴角带笑，对战士们的敏感非常满意。
    小芸发现了几个人的行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仍拎在战士手里的金属大箱子，看杨雷不动声色，只好把话又咽回肚子里。
    紫光又一次闪亮，一个中年男子龙行虎步，可他一出来脚下就是一滞。开玩笑，再怎么镇定的人隐隐地被七八只枪指着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况且半人多长的步枪烧火棍一样拎在保镖手里，枪的口径甚至有水萝卜那么粗。
    陆战队的装备分为两套，十多个类别，由于战斗的环境通常是不适合人类生存的行星，轻型装甲适用于重力、气压不怎么超标的行星；重型装备则应用于高重力、高压力环境。因此两种装甲配套的武器也不同，轻型装甲的主武器是手持式步枪，除了比普通步枪体积大火力强，其它方面没有区别；可重型装备为了应对特殊环境，枪体与装甲间设计了数个卡槽，无论握在手上还是背在背上，将枪和装甲连接在一起的始终是装甲本身的动力而非战士的体力。
    张良带的一个班使用的就是轻型装甲的标准两用配枪，这把步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两根上下并联的枪管，上面只冒出个头，短细得不起眼的那根是强激光激发装置，也就是单兵激光枪；下面粗些的是普通的十二点七毫米枪管……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看到的其实是普通枪管下面加挂的三十五毫米榴弹发射器。
    中年男子绝不是无知之辈，可正因为他也是行家，清楚地知道这些大家伙的威力，才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十二点七毫米的弹头打在人身上，当时就是碗大的血窟窿，他又不是来打仗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梁远翔一见到这个人，马上跑到近前，巴结道：“李……”
    中年男子直接一摆手，把梁远翔的话堵回了肚子里道：“我没工夫和你废话，这里没你的事了。”
    梁远翔脸上笑容满面，看不出丝毫的不满，点头哈腰地赶紧走掉。他本想与杨雷拉拉关系，可这位李组长虽然从没面见，名声却如雷贯耳。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态度转变得极快，匆匆忙忙地赶紧离开。
    中年男人放慢了脚步，迈着大步慢慢走到杨雷面前道：“汉国贵族院调查科七组组长李杨。
    “贵族院？汉国是什么国？”杨雷眉头挑了挑，他进入这座人造小行星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非三星堆人血统的人类。他的话让杨雷心里一动：主世界竟然还有贵族？这是历史的返祖还是人文的倒退？
    李杨直接回答道：“汉国就是华国后裔组成的联合国家。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说如何？”面对始终隐隐瞄向他的枪口，这位来自于汉国最大公开特务组织的特务头儿子也不得不收敛一贯的嚣张。
    杨雷不置可否，脑袋很不在意地向最近的房门一歪，先一步带着小芸迈着方步走了过去。
    老话说拳头大就是真理，伟人也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杨雷现在绝对有资格、有实力嚣张，怎么能不趁此机会压倒李杨的气焰？
    杨雷给自己的定位是来访的外国使节，外交上一味地妥协退让早在建国战争前就已经用得够多了，他不想再重复先人的错误，张狂而不轻狂，适当的表现出强硬能让对手正视而不是轻视。
    小芸抢前几步扭开了门，杨雷自信无比地步入豪华的套房，房间内的布置同样和迎宾馆古朴的外表截然不同，极富未来感。虽然他也是第一回住进这样豪华的房间，却丝毫看不出一分的不自然，大咧咧地窝进沙发里摔成了大字。
    嗯，这沙发真舒服，回头让墟也弄一个放飞船上。
    看到主动开门的靓丽女孩儿，路过的中年大叔很想表现一下自己成熟的男人魅力，可他心里酝酿好半天的词还没吐出一个字，小芸就直接把门一甩进了屋，只留给他一个秀气的后脑勺。
    李杨一脸地挫败，怎么现在的小女孩不喜欢这种沧桑了吗？他的发型还算有型，可坏就坏在长了满脸的络鳃胡子茬，就是张良他们都看不过去，何况是小芸？
    年仅十九岁的小芸生在新月号，长在新月号，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身边的战士。新月号的军事条令是以杨雷当年背得烂熟的条令改编……或者说全盘照抄来的，对头发的长短和胡子留不留等个人卫生问题作了极为具体的规定，见惯了整洁男人的小芸看他一眼的兴趣也欠奉。
    这纯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在她的印象里，男人的头发就应该不超过指缝，这个姓李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算怎么回事？
    “说吧，找我什么事？”杨雷不等李杨坐下来就抢先问道，完全没把他当做能平起平坐的同一级别。
    李杨也不管杨雷请没请他坐下，直接一屁股坐在杨雷对面，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茶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是吗？”杨雷淡淡地道，“我前脚刚到后脚你就露了面，是碧波族人通知你的吧？”
    李杨端起杯子刚要喝，闻言诧异地说：“你比我想像的聪明多了。”说罢一口抽干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