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易和颂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 谢池将自己的疑惑一一问出, 沈逸耐心回答。
    谢池对沈逸有所改观, 唯一感到微妙的是……沈逸说话时看他的眼神, 谢池无法形容, 不像带有利益牵扯的审视衡量，但的确了解欲很浓, 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关照迁就。
    和外界传闻里的高傲冷漠的沈逸截然不同。
    谢池压下心头那一丝怪异的感觉。
    他的很多问题沈逸都没回答或只回答了一半，但即使他不说，自己也能猜出不少。
    照沈逸的意思，pet组织应该很早就和app有牵扯，只是近两年才将目标定为击杀沈逸。
    那pet组织之前和app的关系其实很好猜。
    他当年就纳闷过, 他所处的世界, 生物科学发展缓慢, 是科学木桶上最短的那块木板, 一直阻碍社会进步, 照当年生物科学的发展速度, 或许二三十年内都不会出现人工子宫技术，更别提更高端的基因人为排列组合，这项技术百年内估计都无法实现。
    但它就是悄无声息地实现了, 这在当年轰动了整个科学界，发明这项技术的科学家被推上了神坛。
    谢池还记得那个科学家的名字——连世。
    当年科研成果出来时, 连世才二十出头。
    青年才俊，又是这样前无古人的成就，连世一时扬名立万, 被世人铭记。
    谢池在没进入app前，也以为连世是天纵英才，现在联系上app的愿望系统，却有些并不美好的猜想。
    如果连世曾经进过app呢，如果连世曾经在app里许下过[连世发明人工子宫和掌握基因人为排列技术]的愿望呢？
    如果他最后达成心愿，又回到了现实呢？
    一只蝴蝶的翅膀振动，给世界带来了不可逆的转变。
    超前的技术出现了，社会伦理学、法律却还远远落后，pet组织加班加点研究人形宠物的制造，终于大获成功，借此在暗中一举发家。
    谢池不知道连世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pet组织的首脑，抑或只是个潜心科技，想要突破科学上限造福人类，却一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为人所利用的科学家？
    这一部分沈逸似乎避而不谈，又是为何？
    沈逸承认自己经过了基因改造，不过是后天的，他难道是某种不成熟的试验体？
    至于为何pet组织的人能够扎根app，这对掌握了基因技术的他们来说太容易了。
    成洲死前虔诚的样子给了谢池灵感。
    成洲应该是二代三代pet，谢池这一代的pet，只能设定[就业倾向、性格偏向]等，大多只是“趋向”，并非完全固定，但二代三代据他了解更稳定，报废率极低，背弃主人违背命令的可能性几乎为0，他们相当于被格式化的一代，他们未必不能直接设置……[过深的执念]。
    而进入app所需的就是执念。
    他因想让谢星阑获得躯壳的执念，进入了app，改进后的pet则可以带着被人为设置的极深执念，不费吹灰之力进入app。
    在基因技术的干扰下，app原本高到苛刻的门槛，不复存在了……
    app像是个大而丰腴的牛，被吸血虫悄无声息地叮上了，怎么甩也甩不掉。
    谢池从刚进入app就感觉到了app的中立，它不是一个坏系统，它并没有坑骗任何一个演员，谢池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尊重，app在维持秩序，赏罚分明，app因为让他和谢星阑分开，甚至还给了积分补偿，其实如果app不给，自己就算心有怨念，又能做什么呢？还不是得乖乖的接受。
    其实app的身份，app早就告诉他了。
    他每次进恐怖片，拍摄提示里都会有这么一句[app旗下恐怖片]。
    app就是个吸纳演员、生产恐怖片销售给观众看的[制片公司]罢了。
    只不过演员拍的是真实的恐怖片，app付给演员的是可用于达成心愿的积分。
    app一直在告诉他，一切以观众需求为要，所以它是因观众需求产生的垄断盈利公司。
    就像现实世界，因为避暑的需求，诞生了电风扇空调，因为保暖的需求，诞生了电热毯和羽绒服。
    只不过app的观众可能比较特殊，造成了需求特殊，需要他们这些演员水里来火里去。
    app是被pet钻了漏洞的公司，它可能还没意识到pet，或者碍于规则，并不能对他们进行制裁。
    pet组织显然很懂这一点，app是制度本身，而pet组织并没有违背它定下来的任何规则，进来的pet的确执念极深，他们该拍恐怖片也都拍了，公报私仇、排除异己后，违规的pet也的确死了。
    app根本抓不到他们的错。
    制度从来都是实诚且钝性大的，灵活狡诈的是人，所以pet可以利用app，钻制度的漏洞为自己谋利。
    app像是有自我意识和既定规则的混沌，按照应有的方向发展，对它而言，它只希望恐怖片业繁荣，顶级演员如雨后春笋，观众数量更上一层楼，其它的，是制度外的东西。
    是小而吸血的人在利用app，app惰性大无法制裁，毕竟规则的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能制裁人的，从来只有人。
    所以app继续保持中立。
    它大约是在等待，等待被pet侵害利益者忍无可忍进app报复他们，终结他们。
    事态似乎很严重，但眼前的迷雾散了大半，谢池讨厌不明不白，眼下弄清楚了事情，反而让他感到轻松，至少他有事可做。
    “抽么？”
    谢池回过神时，沈逸已经沉默地抽起了烟，见他看向自己，随口问。
    “嗯，谢了。”
    谢池抽了根，发现打火机似乎点不着，正要算了，沈逸倾身过来，用自己的烟尾替他燃上。
    谢池一怔，心道沈逸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谢了。”接过时，谢池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气氛稍柔和，谢池问：“成洲的道具，查出来是谁给的没有？”
    沈逸说：“蚂蚁鬼品质不高且特殊性低，持有者众多。”
    “buff道具所有恐怖片均可产出，拥有者未知。”
    “至于，催命符，”沈逸顿了顿，明明在笑，却让人心头一寒，“一线易和颂。”
    谢池：“这名字不在十大排行榜上。”
    沈逸点头：“前十排行榜开外的一线。”
    谢池：“确定是他？
    “产出催命符的《鬼符箓》有123部，三部他都是主演，他没在电影里用过催命符，但如果有人在《鬼符箓》里获得了道具，那个人只能是他，只有他有那个实力。”
    谢池眉头陡然一皱：“你不觉得这太明显了么？pet应该不会缺道具，给个隐蔽性更高的不好么？这是将易和颂推了出去？”
    沈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嗤了声。
    谢池沉默一秒，倏然抬头道：“你还差多少积分完成心愿？”
    “一共要十万，现在还差……六千。”沈逸笑里充满了恶意。
    谢池：“我懂了，他们不知道你差多少，但是看你在app里呆了那么久，就知道不会差很多了，他们开始坐不住了。”
    如果就要毁灭，谁还会在乎暴露不暴露，pet内部肯定开始恐慌了，而这个数字，甚至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小，6000积分，对沈逸来说，最多也就是两部恐怖片的事。
    沈逸：“他们挺蠢的，在我攒了七八万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身份，意识到我的愿望是什么。”
    谢池更加深刻的理解了沈逸的处境，皱眉道：“那你之后会……”
    沈逸打断：“我知道。”
    他顿了顿，眸光亮的惊人：“沈逸不会死，死的只可能是他们。”
    谢池点头：“明白了。”
    沈逸和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类人，狂妄自信。
    沈逸：“我明天就进下一部恐怖片。”
    谢池点头：“你知不知道易和颂去哪部？我去杀了他。”
    沈逸愣了下，惊愕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谢池咳了声：“按你的性格……你如果不想我去杀了他，你连名字都不会告诉我的。”
    谢池已经摸出来了，不合适且没实际意义的话，沈逸半个字都不会说，一旦说了，就肯定有用意。
    冷不丁看透了，沈逸觉得有点没面子，脊背缓缓靠上沙发后座，瞥他一眼，试探道：“你觉得你能杀他？”
    “不能，他一线，我连三线都没到。”
    谢池回答得非常果决且淡定，沈逸又愣住了：“那你为什么敢去？”
    “因为你会给我道具啊。”谢池眨了下眼。
    沈逸：“……”
    虽然他的确是这么安排的，但被谢池先说出来了，他一时竟无法招架。
    谢池微微一笑：“都是一伙的了，你不好意思提让我帮你办事，我就主动说了，现在东西我也直接开口要了，省得你尴尬。”
    沈逸又气又觉得好笑：“所以一切都是为我考虑？”
    谢池又眨了下眼：“您是‘大人物’，和我拌嘴可不太有品。”
    沈逸被呛得说不出话。
    “我俩谁跟谁……”谢池刚要顺嘴套近乎，漫天要价，沈逸打断，似笑非笑：“我俩谁跟谁？”
    “唔。”谢池不太懂他为啥那么较劲。
    沈逸沉默片刻：“我是零代，比你大，你喊我声……哥，我就给你，红色的你带不进去，橙色未绑定的随你挑。”
    “不行。”明明是极诱人的条件，谢池却一口拒绝。
    哥哥只有一个。
    沈逸想了想，眼里藏着几分笑意：“那你可以跟我的粉丝一样喊我沈逸爸爸。”
    谢池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用看神经病的眼神隐晦看他，心道这人想占他便宜？
    这真不是撩骚？
    谢池装傻充愣。
    沈逸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了风度，正色道：“道具我挑好了，你回去之后就能收到，还有易和颂去哪部片的信息。”
    谢池笑得灿烂：“好。”
    他立即站起告辞。
    出去后，谢池想了想，还是随手给宿清发了个消息。
    [你男朋友你盯紧点。]
    宿清：[……]
    谢池看着那六个点，觉得这真是个令人迷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