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比杀了她还要诛心。
江柍先是悚然,后又生出凄楚之感,不由问道:“你以后也会这样对我吗。”
沈子枭步子停住了。
他转脸看她,说道:“你不要拿自己和她相提并论,她不配。”
江柍却执着要一个答案:“谁都知道晏昭两国迟早一战。”
她深深凝望着他,眼眸中满是哀伤。
他没有闪躲,回望着她,试探着问:“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自然是大晏的人,我为何要伤你?”
她笑了,一笑便更哀伤了:“若真有两国交战殿下不得不杀我的那一天,还望殿下给我个痛快,不要毁了我的容貌。”
这话让沈子枭的伤口又钻心疼痛起来。
他不愿想起她的身份,亦不愿想到以后。
只能笑笑糊弄过去:“她的容貌没你美,毁了也就毁了不值得心疼,你却……”
“所以只是容貌吗。”江柍打断他。
沈子枭被她眼底的失望刺到了。
不由沉下来,正色道:“爱爱,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纵身一跃。”
这句话让江柍原本要坠落至深渊的心又回归原位。
是呀,又有多少人能让他纵身一跃。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了
既然他的爱如此重要,她若在此处用策略过关,日后遇到其他考验,除了他的爱之外她再无别的计策可用,不还是一死?
倒不如在此时来个了断。
他不是都能为她去死么,推掉一桩亲事又有何不可?
她嘴唇动了动,听到自己说:“沈子枭,我不想让你娶晁东湲。”
沈子枭一怔,他知道她介意,却没想过她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他问道:“为何。”
她染上哭腔:“我不想和别的女子分享你。”
她吃醋,他自然是高兴的。
他的心软了,语气也软了:“我的心一直放在你那里便是。”
江柍猛然摇头:“不,你的人我也要。”
她如此急切,倒让沈子枭一时接不住话。
“你连悬崖都能陪我跳,为何这个要求却不能斩钉截铁答应我。”江柍问道。
沈子枭失笑:“这是两回事。”
“在我看来,这是一回事。”江柍看着他。
她深知有些话若是不一口气说出来,便再也说不出来,于是忍住没有让自己哭出来,只是哭腔很浓,委委屈屈的:“公主本就可以要求驸马永不纳妾,可我不是以公主之名命令你,我也命令不起身为太子的你,我只是用一个妻子的身份告诉你,我不想你有别的女人。”
沈子枭深深看着她。
江柍很紧张地在等他的回话。
他过了许久许久,才问:“成婚那日,你说你心中并不爱恋于我,我想问你,如今呢。”
江柍呼吸滞了滞。
这个问题,他曾在他生辰那日问过,可这一次与上一次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她想起他与她南窗下共赏诗词落日,想起他命属下疾驰五百里为她寻来千年发簪,想起他说“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又想起他追随她决绝纵身一跃。
她茫然起来,而后想到了太后,想到了大昭。
这个问题突然变成了一头猛兽,她不愿面对它,因为一旦面对,便会被它咬断脖子,吞入腹中。
他们都沉默了。
沈子枭以极大的耐心等她的答案。
而她却陷入深深的复杂之中。
刹那间,仿佛连风都静止了,四周没有半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江柍才开口:“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答案。”
不爱的时候,可以轻易表白。
现在……反倒连想都不敢想。
沈子枭眼神幽暗,两片薄唇紧抿着,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只听她说:“不过,要等你退了与晁东湲的婚事,我才肯告诉你。”
沈子枭眼眸里的亮光一分一分黯了下去,直到只剩下茫茫无边的黑暗与空旷。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像是儿时向父皇索要一个拥抱,却被敷衍政事太忙,他傻傻等待父皇忙完,却仍被晾在一边时的感受。
比遭受伤害更让人觉得无助的感觉,是委屈。
他从不知一个人可以冷漠到如此程度。
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眼里的茫然和抗拒他都看到了。
多么可笑,他连悬崖都陪她跳了,她还是不肯对他动一动情。
原来昨晚她只是怜悯或感激而已。
果然,有些情感,不能靠乞求得来,她心里没有他,他为她死也是枉然。
江柍不明白为何沈子枭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吊着一口气,不敢呼出来,仿佛一旦呼出这口气,她的心也要坠落了。
只听他一字一句道:“迎熹,你妄想掌控帝王的心,可帝王之心是不可以被掌控的。”
江柍悬起的心瞬间落了下去,被摔个粉碎。
他淡淡一笑,有些轻蔑:“娶晁氏是在你来之前便已定下的事情,你是正妻,应该有容人的气量,不要善妒。”
江柍喉头一哽,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才忍住汹涌的泪意。
他如此冷漠,她亦不愿在态度上软弱于他,也轻蔑一笑:“你们男人自己三心二意,却要女人忠贞到底,这也罢了,守贞的妻子却连抱怨花心的夫君一句都不可以?男人德行有损多为鸡鸣狗盗,女人德行有失仅仅是不许夫君纳妾?你们为了让女人忍受,什么歪理说不出?”
江柍一生气,便颇有天之骄女说一不二的震慑感,她看向沈子枭:“反正我说出的话是不会收回的。”
沈子枭压住心头躁意,散漫一笑:“是吗,若我真要纳她你该如何。”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江柍目光灼灼。
沈子枭被她的话戳了心窝子,感到放血一般疼。
他只觉讽刺:“有两意?你心中并没有我,我心中也从未有过你,何来有两意,何来相决绝?”
江柍怒气直涌脑门,却因他这句话实在伤人至深,怒极反笑:“不啊,沈子枭你忘了昨日你是怎样随我跳入悬崖的?”她越笑越甜美,“我从未爱过你,可你,却早已是我裙下之臣。”
从他一跃而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心中是有她的,直到这一刻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此时此刻,不过是更清楚,他的爱不过屈居末流。
既然如此,她不屑要。
她要把他给的这点喜欢,统统砸回他身上。
丢开的人固然凄惘,可被砸到的人定然更为疼痛。
果然,沈子枭指着她,发了狂般厉声质问:“你找死!”
“被我戳中了,你……你越生气便证明我说得越对……”她偏生笑靥如花。
她的笑颜深深刺痛了他。
他刚想说什么,忽听有人喊道:“殿下!太子殿下!娘娘……”
白龙飞和一群暗卫找到了他们。
几人奔至沈子枭身前,一齐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降罪。”
沈子枭冷冷地说道:“你们怎么不到明年再来?”
众人垂首齐声道:“属下死罪!”
“往前走五里地右转西南处有一捕兽坑,去看看里面的人死了没有,是死是活都拉去东宫,孤要亲自查看。”沈子枭说道,“至于你们,每人罚俸一年,各领五十军棍。”
“是!”
众人听令,紧接着便要起身去办事,白龙飞刚抬起头,忽然喊道:“娘娘!”
沈子枭扭头一看
他走上前扶起她,刚才没注意,此刻再碰到她,却觉掌心滚烫。
她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他好了,她却病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最后一个坎。
第65章 爱唉
◎再也不能回避的感情◎
浅碧说江柍昏倒是因郁气伤肝, 怒火攻心,忧忿滞中,正气壅闭, 所以神气不定。
沈子枭闻言, 默默良久, 而后便离开了扶銮殿。
江柍昏睡时梦魇不断, 转醒已是傍晚,她是被说话声吵醒的,她掀开被子起身, 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 她拨开帷帐, 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她的眼皮上,她适应了一会儿才起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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